双相看病记(二)
吃了一星期多的药,感觉没什么影响很大的副作用,最明显的是尿频,其次是腿部肌肉偶尔会不受控制的抽搐几下,没了。盐酸安非他酮(这名字总让我想起安非他定)闻着有股奇怪的化工塑料味,一开始吃感觉胃有点难受,后来习惯了也没啥。因为我习惯饭后吃安非他酮而我早上一般不吃饭,所以它被我挪到中午吃了。至于碳酸锂——我先前看到有人说它味道恶心而且化得很快后一直牢记在心,吃的时候吞的比谁都快,竟然一次都没有尝过它的恶心味道。阿戈美拉汀是我最喜欢的,药片小、没异味、吃了之后毫无感觉、还有助眠效果,最大的缺点就是贵,一盒十四片就得170,实在太死亡了。 借口“第一星期副作用大”,我和导员请了假,又延长了我的“假期”。尽管如此,九月十四日离开济南的时候我还是哭成了傻逼。回学校后倒是出乎意料的适应,不知道和药有没有关系、我也没什么负面情绪,每天课程早退去食堂买饭、下午睡觉、玩手机、玩模拟人生(游戏里的我和老姜终于可以一起上大学了)、晚上和老姜打DOTA、早早睡觉,接着我猛地发现药快吃完了——我居然九月十八日就得回济南了?早知道这么早就可以回去我还哭个给吧啊! ……在九月十八日上完一个水到极点的课、吃完饭后,我又来到了济南。挂好了周一李万顺主任的号,我们又来到了山东精神卫生中心。进了电梯,摁了二楼,帮老大爷摁了三楼,诶怎么突然下到了负一楼?可能是有人要从地下上去吧。电梯门一开,赫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输液的中年男子,旁边的男医生大喊道:“快全下来全下来,着急着急!”于是电梯里的人全都下去了,后面一个看着像病人家属的常服女子不停的说谢谢。 我和老姜对视了一眼。老姜小声问我:“一般精神医院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我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这男的怎么了,看着挺严重的。” 接着我们上到了二楼。一开电梯门,一男子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径直钻入了我们的耳朵。等待叫号的人们全都向叫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还有胆(作)大(死)的直接走到了距声源处极近的走廊门口。我和老姜面面相觑,想找个座位坐下,然而离声源处最远的座位早已人满为患,只有相对较近的了。老姜悄声道:“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女的也和这个差不多,我觉得还是坐得离远一点好……” “可是那边都没座了……”我到处张望着。最后我俩瑟瑟发抖的坐在了尽可能远的位置,而且座位还是坏的。抬头一看大屏幕,208诊室才到11号,而我是16号,看来有的等了。我们开始玩手机,但这叫声实在太吸引人注意力了。
“这个人是我们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吗?”老姜问我。
我想了想后回答:“我觉得不太像吧,我感觉上来的不会有这么快……” 与此同时男子依旧撕心裂肺的叫着,喊着什么也听不清,只知道他痛苦又抗拒,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被强行摁着上了电刑椅。看热闹的人们也看够了,都各玩各的了,大厅内仿佛只剩下了男子的惨叫声。 声音传来的地方仿佛是上次我做眼动测试附近的走廊,我又想起眼动测试旁边就是做脑电图(大概)的地方,难道他是抗拒做脑电图?……我们自然无从得知,只希望他尽快平静下来,因为暴露在这种惨叫中我根本没心思玩手机。在我看来,小姑娘的惨叫比起这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因为我知道如果小姑娘疯癫起来轻而易举的就会被人制服,而男子疯癫起来可能是一时半会控制不住的。 惨叫声小了很多,似乎消失了,但随后又一如既往。朦胧中仿佛听到了他在大喊“奥利给”,但我们都知道他喊的肯定不是这个。我有点想笑,不过又笑不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折磨人的叫声似乎被蒙上了什么东西一样,接着迅速从身后的走廊平移到了左侧,接着是我们的眼前。惨叫的男子躺在病床上,然而依旧惨叫着,只不过被一圈医生死死摁住了。医生们把他推到了电梯口,接着推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世界终于重回宁静了。 虽然我和老姜都没有说话,但我们知道对方都肉眼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漫长的一阵等待过后,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于是我和老姜连忙走过去。上次的大眼睛小助手开门说道:“等会儿让刘XX先来。”于是问诊台的大妈对门口另一个等待的小伙子说:“小伙等会让刘XX先去,你再等下。”
这么多人叫我名字,突然感觉有点羞耻,还好戴着口罩。那个小伙子看起来很年轻,穿着也很时尚,似乎是很招女生喜欢的那种,一点也不像需要来这种地方的人。没准是陪别人来的呢……我心中思索着,又玩了一会手机,终于轮到了我。 李主任看了看病历本,点了点头,然后照例公式化般的问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呵呵笑得脸都僵了。 “心情不好、想死的症状还有吗?”他继续问道。 不知是一开始没听懂的缘故,亦或是紧张的缘故,也可能是面对和蔼可亲的李主任实在说不出什么来,我本能的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不想死了?”李主任笑了笑,诊室弥漫了一股莫名的欢快气息,只是有些诡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身上的症状,服药的体验确实不错,不过这么一下子的否定真的可以吗?毕竟最近也没什么能让我产生负面情绪的事……可是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主任扭头看向老姜:“你觉得呢?” 这个艰难的重任终于被抛给了老姜,我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老姜说:“这一阵子没什么事,比较轻松,其实看不太出来。” 李主任点了点头,自己嘟囔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把药单上阿戈美拉汀后面的“1”改成了“2”。接着他又在电脑上输入了什么,然后和我们说:“好了。下次在三周后,早上空腹来,八九点钟,挂周二的号。” 我们连忙点头,拿着病历走了。我听到身后的小助手叫那个小伙子进去,看来他不是陪别人来,就是给自己看的。 “早上来估计是要做什么检查。”老姜说。
“可能是看看血液中锂的含量?怕我中毒了?”我猜测道,“可是八九点也太早了吧,好痛苦……在市区住一晚还好贵。”
老姜安慰道:“没事儿,到时候我刚发生活费,我有钱!” 到了楼下的自助机,插卡后一看药钱要600多,我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和老姜呆若木鸡的对视着。早在李主任把阿戈美拉汀的“1”改成“2”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的! 看了看微信钱包一共只有400,于是我管我妈要了钱,缴了药费。拿到一盒盒的药时老姜说:“我终于知道那些抑郁症为什么都喜欢晒药了,因为这些玩意太贵了!” 走出医院,我们发现下雨了,看来去便利店吃便当的计划也泡汤了,还是赶紧回家吧。我们俩去公交车站坐了B18直达济南站,接着回了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