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行各业中的女性劳动者
查看话题 >女人讲脱口秀,为什么频惹争议?

这几天,上过《奇葩说》,自称“最low大学教授”的储殷,引发了大众争议。



起因是《脱口秀大会》的选手杨笠,在节目中吐槽某些迷之自信的男人,“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普通,但是却可以这么自信”,让无数女性大呼人间真实。

这条段子火了以后,有些男的坐不住了,储教授也不例外。
他发了一条视频攻击杨笠:“为什么男人普通还很自信,因为在你面前自信不需要很特别”,“普通的男人可能并不好看,但如果卸了妆,你可能是真的丑”——完美印证了“他确实可以既普通又自信”。

网友笑称:“他急了他急了,他的每一句话都为杨笠的观点提供了证据”。
还有人借用《信条》的梗说,杨笠可能是一个从未来返回的逆行人,对着空气开枪,然后纷纷有人跳过来接子弹……

为什么女人一开口,有些男人就要来瞎指点?
其实这不是女脱口秀演员第一次遭遇的问题了。
01 当女人说脱口秀时,她在说什么?
和很多品质一样,幽默一直不被认为是女人应有的特质。
也和很多行业一样,脱口秀这一行最近才出现女性的身影。
虽然在这个行业耕耘的时间不长,但是她们的成绩却不俗。比如,在《脱口秀大会》第三季第3场的PK赛中,杨笠就凭“普通又自信”的吐槽惊艳夺冠,碾压一众男选手。

其实,除了杨笠以外,《脱口秀大会》上还有不少女选手,都各有特点,百花齐放。
比如靠喊话吴亦凡一炮走红的“百万网红”李雪琴,就是一位观众缘极佳的天赋型选手。

喜感满满的东北口音和看似漫不经心的姿态,让她一出场就自带笑果,最新一期“逃离北京”的主题,也获得了很多在大城市苦苦挣扎的青年的共鸣。

还有我很喜欢的一对鬼马双胞胎,颜怡、颜悦,两个人一站出来就分外吸睛。

这对姐妹吐槽过催婚,说:“婚姻这个组织特别神秘,一进去就得发展下线”——形容得精准而毒辣。

吐槽过影视剧中的女性友谊,说唯一一对不勾心斗角、不互抢男人的双人大女主,恐怕就是《闪灵》中的双胞胎鬼姐妹,说完还摆了个酷似的pose,视觉效果满分。

吐槽综艺节目《乘风破浪的姐姐》,宣称女人不要怕老,但参赛的女明星依然绕不开要保持冻龄感和少女感的陷阱。

还吐槽过“A4腰”“反手摸肚脐”和“锁骨放硬币”的畸形审美。

除了年轻一些的女选手,还有像思文一样的“老牌选手”。
她吐槽过女性在脱口秀行业的不易,说以后别叫她“脱口秀女王”,改口叫“脱口秀太后”吧。

和另一位脱口秀演员程璐曾经是夫妻的她,还身体力行地对结婚这件事情猛烈开火,毒舌点评:同居时间只要够久,就能把老公处成睡在上铺的兄弟……

自称“车间一枝花”的赵晓卉,同样在婚姻上做过话题。
她的经典佳句是“女性最好的结婚年龄是54岁,因为那时候有工作,但是不用干活;有资产,但是不用还贷款”“那个时候去相亲,我的要求应该非常明晰:年轻的,帅哥”——以性转的方式,调侃了男性的择偶标准。

很明显,女性创作脱口秀的灵感,大多离不开自身面临的外貌焦虑、婚姻困境、社会期待,这些也是很少被男演员关注的领域。
02 “你们女人怎么老关注这些话题?”
可能有人要说了,“你们女人怎么老关注这些话题?”
就像杨笠讲恋爱段子的时候,Rock就在底下抱怨:怎么又讲恋爱段子?

程璐调笑说:咋了,又不是跟你谈?

大家都被逗乐了(特别是女选手)。

其实,“女性话题”的涌现,恰恰说明了女性在脱口秀领域的长期失语。
当一个曾经空白的地带,渐渐孵化出有意思、有深度的内容,咱们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它为什么来得那么迟吗?为什么有些人下意识的反应,是要把它拒之门外呢?
再认真一想,这些也不见得是纯粹的“女性话题”,比如恋爱和结婚,难道男人就没份参与吗?女性有身材焦虑、颜值焦虑,难道光是由她们自身的问题引起的吗?
与其说这些是只有女性关注的话题,不如说,更像是长期被漠视、被忽略的“普世问题”。
女脱口秀演员的优势很明显,就是可以凭着与生俱来的独特视角,创作出男脱口秀演员不会讲,或是根本想不到的话题。一句话概括就是:另辟蹊径,出奇制胜。
劣势也很明显。要不一直困在有限几个主题里,来来去去不见创新,没法超越自己;要不让听众形成了新的刻板印象——“你们女的就只会讲这些”,并且很快失去新鲜感。
那么,为什么女脱口秀演员宁愿冒着被“储殷”们批判的风险,也要讲这些议题呢?
因为外表、婚恋、社会的评价体系等问题,仍然是压在女性身上的几座大山。
一个男脱口秀演员在站上舞台之前,从来不必担心自己容貌太帅或太丑,他只需负责好笑就行了。
但是女脱口秀演员就不同了。她们哪怕衣着得体、妆容精致,弹幕里也永远有人在评论她的腿是不是够细,脸是不是够小——无穷无尽的苛求,向着永远无法达到的标准。


一个男脱口秀演员口若悬河,大家都觉得他很有魅力。
一个女脱口秀演员妙语连珠,大家却想着她是不是太刻薄了。

一个男脱口秀演员追求事业,大家都敬佩他是个兢兢业业的好演员。
一个女脱口秀演员沉迷于工作,大家却会想,她是不是忽略了家庭。
这些话题都很老套,但也确实需要不断强调。
所以我希望她们多说。说出来了,才有人关注。有人关注,问题才有被解决的可能。
我也相信,随着女性地位的提高,她们创作出来的内容,会越来越丰富多彩。
03 “杨笠”们胜利了吗?
所以,当微博上对储殷都是一边倒的嘲笑,意味着女脱口秀演员胜利了吗?
我觉得远远不够,至少现在这个力度还太温和了。
毕竟讲相声就像推拿,不狠不痛不过瘾,没捏到点上,也达不到“治疗”效果。
如果不是特别了解喜剧,可能不知道,外国的脱口秀表演尺度有多大,吐槽有多狠。
比如这个亚裔的女人——黄阿丽,开起车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男人、性爱、怀孕、屎尿屁,都是她拿来开涮的话题。



如果有人在看到她脱口秀后,说自己觉得不舒服,黄阿丽可能会来一句:“不舒服吗?不舒服就对了——这就是女人长期以来感受到的不舒服。”
还有汉纳·盖茨比,澳洲知名喜剧人,同时也是一名女同性恋。
在她的告别演出上,更是对充满男性凝视的艺术界猛烈开火,嘲讽对象包括毕加索。


这些脱口秀的犀利程度,都远超我们今天饱受争议的“普通又自信”。
我其实很认同汉纳的一句话,她说幽默的来源是创伤。

女性在面对外界攻击和自身创伤时,以释放幽默的形式来表达,不是为了打倒男人。
恰恰相反。那是因为她们还有渴望,还有期待——渴望被理解,期待被接纳。
她们希望男人能看到她们的表达,从而发生一些变化。她们希望这样的,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新的秩序需要被建立。
在那个发生了变化的世界里,女性身份不仅限于花瓶,她能发声,有力量,很坚定。
而男人也会被解放出来——从那个只能逗女人发笑,否则就是缺乏男子气概的刻板定位中。
参考资料:
[1] 《“那么普通那么自信”,戳了他的心肺管子》,沁毛、萝贝贝,萝严肃,2020. 09. 17
[2] 《从麦瑟尔到黄阿丽:女性单口喜剧中的苦痛言说》,傅适野,界面文化,2019. 01. 24
[3] 《幽默有性别吗?》,女权之声,2017. 09.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