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入境者 (31) 第四日(2)独立宫与自由钟
另外一个究竟是什么故事?林小虎没说,他也没问。但凭直觉,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当事人都在这辆大巴上。只不过都还在各自打着哑谜罢了。
可能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从温暖的大巴上下来,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哆嗦。天色阴沉,一缕阳光似乎想要使劲挣脱厚厚的云层,却怎么也无法钻出来。独立宫前的广场上,草坪依然翠绿。一幢橙红色外墙的建筑,古朴典雅。门前有几株老树,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在严冬的寒风里摇曳。一种浓浓的历史的气息,正穿越时空扑面而来。
如果说,游览白宫时,导游一再强调,华盛顿纪念碑和林肯纪念堂,都处在同一条中轴线上,浓缩了美国建国两百多年的历史,所谓“建国三宝”—— 美国宪法,独立宣言与人权宣言,给人直观感受。那么来到独立宫,更加毋庸讳言,这里就是最生动形象的美国历史教科书。哪怕对美国历史仅仅只有一知半解,也不会不知道,一七七六年七月四日,正是在这里,诞生了《独立宣言》,宣告了一个国家的诞生。这一天也因此成为美国的国庆日。一七八七年五月到九月,也是在这里,讨论起草并通过了联邦宪法。成为美国立国两百多年的一块坚实的奠基石。
费城,这座宁静祥和的小城,是美国革命的发祥地,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摇篮,也是人类追求自由与民主的见证。
他曾经读过一本书,《民主的奇迹》。书中详细叙述了联邦宪法诞生的全过程。127天的制宪会议,一群特殊的人物在费城完成了一件当时看来几乎不可完成之事。而让他尤为感兴趣的,是作者以小说笔法,惟妙惟肖地写出来两百多年前这座小城里的种种风土人情。一个忙碌繁荣的新兴城市,走在街上,可以碰到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城里永远飘扬着钟声。一周两次,晚钟响起预告明日的市集,教堂钟响宣布木匠的图书馆开门。礼拜天的教堂钟声,使得这一天显得益发静谧。
就在此刻,他的耳边又响起了悠扬的教堂钟声。恍惚中又好像回到两百多年前的费城。曾经耳熟能详的那些文字,让他瞬间穿越,仿佛身临其境。
就在独立大厅的外面,是著名的自由钟。自由钟是费城的象征,更是美国自由精神的象征,是美国人的骄傲。它参与了美国早期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为第一次宣读独立宣言而鸣响,为合众国宪法通过而鸣响,为送富兰克林赴英陈情,召集市民讨论英国颁布的《糖税法》和《印花税法案》而鸣响,为华盛顿的逝世而鸣响。它的似乎并不怎样响亮的声音宣告了美国的自由和独立。
自由钟上有一条著名的裂纹,却似乎成了维纳斯的断臂,再也无法修复。美国人对自由钟的珍惜,确实让外人很难想像。
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似乎能嗅到身边的幽幽暗香。并非扑鼻而来,浓烈得足以将人熏倒。却是在冷冽清风里徐徐飘来,淡雅娴静。
转头望去,果然是她站在自己身边。一条绛色羊绒大衣,一顶花样别致的八角绒线帽,看上去起码年轻了十岁。她也同样凝望着自由钟上那条著名的裂纹。遇见他的目光,温婉一笑道,我给学生上课时,讲过这个。
轻轻柔柔一句话,于他却是醍醐灌顶。他猛然醒悟,她不是失忆了吗,难不成已经想起了什么?于是不失时机抓紧问道,这么说,你是老师?在哪个学校,教什么的?
听到问话她稍稍皱了皱眉,好像是有些诧异他连珠炮似的追问,淡定回答说,就在Z省的省城,教中学历史。在课堂上讲到美国的独立宣言,就当然会说起这个自由钟了。
既然能想起这个,那么是否还能想起别的什么?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追根寻源继续追问,随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时间与场合。于是闲聊似地问道,你给学生讲课时,恐怕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亲眼目睹吧?
那是自然。她点头赞同笑笑说,对我来说,独立宫自由钟等等,都只是教科书上的内容。上课只是工作。而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些内容,不知道给学生讲过多少遍了。毕竟离自己太遥远,从来不曾想过,假如这些东西近在眼前,感觉会怎么样。所以说实话,近在咫尺,心里还是挺激动的,真心话。
他深有同感,是啊。刚才进来时,在门口我还看到了一群小孩。由老师带着,估计是来参观的。不妨想想看,你给学生上历史课,是在课堂上。而人家的历史课,却是实地教学。这其中的区别又在哪里?
她不以为然地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这还用想?但仔细想想,我还真是说不出来。你觉得呢?
他也无语摇头。还能说什么呢?世界很大,有机会有条件的,当然可以到处走走看看。但无论走到哪儿,都只是过客而已。就像那些导游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能留下的,除了影像,只有记忆。
她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包里的另一个手机在震动。不由得又是心头一紧,赶紧走到一边打开,原来是一条短信:费城。独立宫,自由钟。你真是好潇洒。药没带,我会随时随地给你送过来的。
她赶紧关掉手机,放回包里。脆弱的心脏狂跳不已。这部手机本来一直关机,但只要一开机,便会有信息自动跳出。刚刚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某人居然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难不成真如某人自己所说,已经来了美国?或者更可怕的是,就像是一个幽灵,随时随地都会在她的身边出现。惊魂未定的目光朝着四周睃了一眼,并无可疑之人。但还是觉得双腿发软,赶紧逃也似地走出独立宫。生怕身后还有人会追上来。
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该往哪儿去。独立宫的旁边,有一条小马路。路旁几棵光秃秃的树干,树叶已经凋零。在她看来,却是眼下唯一可以躲避的幽静之处。迎面走来导游卢旭文,微笑着与她打招呼,她说想到前面走走。导游叮嘱别走得太远,马上就要上车了。俩人便擦身而过。
谁知还没走几步,卢旭文又返身叫住了她,缪女士,您今晚有时间吗?她有些奇怪地站住问道,有什么事吗?卢旭文认真地说,是这样的。今晚到了纽约,如果您方便的话,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跟我出去一趟。我们孙总想跟您见一面。
这哪里是什么不情之请?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最后通牒。给她带来的困扰,丝毫不亚于刚刚收到的短信。那张烫手的名片,那个仍然无法打开的笔记本,让她仍然没有想好周全的应对之策。但说来也奇怪,此刻的她,却并不慌张。脸上又浮现出迷人的优雅微笑,久闻孙总大名,我也很想拜访。但不好意思,冒昧打听一下,不知孙总想要跟我谈什么?我也好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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