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流浪女歌手的爱情》- 第二章
“你说我们去凑这个热闹干嘛,像个傻子似的被人训。他妈的‘黄老邪’,老子穿个紧身裤关他屁事,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自己心里不干净,看什么都觉得脏。我爱穿,别人爱看,他管的着!?”
“谁爱看?屎豪,锤子,你们爱看吗?是你的柳岚爱看吧......”
“我觉得我们选错了歌,应该唱《心太软》嘛,哈哈......”
离学校不远的巷子里,乐队四个人围坐在麻辣烫摊子边,桌上堆了七八个空啤酒瓶,每人手里还拿着满满一瓶在吹。
锤子是鼓手彭伟的外号,也算是很形象的表明了他在乐队中的位置。
三月中旬还是初春季节,夜晚凉意比较重,月光很淡,路边光秃的树枝勉强出了点绿意。
冰冷的啤酒灌下,像是从嘴里射入一支利箭,从喉管一直凉到胃底,而旁边的麻辣烫摊又热气腾腾。我们抹着脸上细密的汗珠,在微醺的状态下有种痛快淋漓的激爽,下午所经历的不快似乎也冲淡了些。
不久之后,赵启勋的女朋友柳岚找来了,她是学生会文艺宣传部的干事,今天没做评委,负责协调现场的各项事宜。
不需要她说,我们也都知道最终的评审结果是什么,说不沮丧那是假的,学了满身技艺,又不能在同学们面前展现,那和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柳岚见我们喝了不少酒,言语上已经有些无遮无拦了,再喝下去不知会搞出什么事情,遂催促赵启勋回去。
赵启勋在柳岚面前还是乖乖听话,喝完剩下的小半瓶后,挥着大手嚷道:“走了,走了,回家睡觉,明早起来又是好汉一条!”
四人勾肩搭背,疯疯癫癫的走在大街上,柳岚都不好意思跟我们并排,落在后面捂嘴偷笑。
四人中我最不胜酒力,只喝了二瓶不到,就感觉右腿像是缩短了截似的,路都有些走不稳当了。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
当年有段时间张宇《月亮惹的祸》爆火, 招揽生意的店铺从开门就单曲循环,直到打烊,那些店员们也不怕听得精神衰弱。
这种烂大街的歌声勾起了我们四人心中的鄙夷,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吼起了Metallica的《One》,不但歌唱部分,把吉他伴奏,鼓点都用人声模仿了出来。唱到来劲处,我和赵启勋还摆开架势,做出弹琴的样子,模样颇为放浪形骸,全然不管侧目的行人。
我们租住的房子在马路对面,从去年年底开始,马路就在进行大改造,为了方便行人通行,临时建了座钢铁天桥。
一行人喷着酒气,歪歪斜斜的步上天桥。刚在桥面站定,阵阵如泉水叮咚般的原声吉他就溜进耳朵,浑身被酒精烧得燥热的我们像遇到阵凉风,精神也为之一爽。
赵启勋含含糊糊的说道:“不错,不错,基本功不错,声音很干净。”
我循声望去 ,眼光刚好捕捉到琴声源头时,与琴声同样干净,但更加充满温度的嗓音响起了。
“这夜我又再独对夜半无人的空气 穿起你的毛衣重演某天的好戏......”
“好听,这才叫唱歌,我们学校歌唱比赛那些个女生,叫春还差不多!”
赵启勋打了个酒嗝,抚着他那吃的快撑破了的肚皮说道。
柳岚狠狠瞪了他一眼,责备他说话口无遮拦。
我推了赵启勋一把道:“户口本,你这张破嘴迟早给人撕烂,能不这么损人不利己吗?”
“嘿嘿,过去瞧瞧!”赵启勋排众而出,率先向前走去。
女歌手的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学生,以情侣居多,本来还嬉嬉笑笑的场面在女歌手的声音响起时,瞬间变得安静了,大家都静静的听歌。
“重饰演某段美丽故事主人,饰演你旧年共寻梦的恋人......”
我扫了眼身边的乐队兄弟,心里涌起共同寻梦的少年意气,同时,我又想起了不知身处何地的恋人。
我是安昌市人,高中时隔壁班有个叫魏薇的女生,我暗恋了她整整两年,直到高三下半年我才找机会向她表白。幸运的是,她对我也同样有好感,我们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男女朋友。不过她没有考上大学,直接步入了社会,而我则来到了离家二百公里外的宁川市读大专。
90年代末的时候不像现在,手机烂大街,各种网络社交工具漫天飞。那时家庭条件一般的家里,连电话都不一定有,分隔两地的人,完全只能靠书信遥寄相思,偶尔约好在某个公用电话亭煲电话粥。
前面二年我们还能保持频繁的书信联系,寒暑假也能见上几面,不过进入大三后,我就几乎完全失去了她的消息。
魏薇高中时最好的朋友,跟我在同一座城市的另外一所大学念书,我去找过她好几次,连她也不清楚魏薇现身在何处。
随着失联的日子愈久,近来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在内心承认它。
一曲终了,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赵启勋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调子又来了。
“怎么回事?唱得这么好,怎么掌声这么少?”
他带头使劲鼓掌,在他的带动下,掌声陡的变得响亮起来。
女歌手显得有些羞涩,嘴边带着抹轻轻的笑容向他点头表示谢意。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女歌手的容貌打扮。不得不说她是个漂亮的女生,头发乌黑柔顺,即使天桥上只有几盏昏灯,也散发着青春的灼亮,弯弯的眉毛在垂下的几丝刘海背后若隐若现。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事实,当她的眼睛不经意扫过你时,跟她充满青春气息的乌发相比,眼里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在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哀郁。
她上身是图案简单的印花T恤,外罩清水蓝薄外套,下身着天蓝色牛仔裤 ,身背一把旧吉他,即显得清爽干净,又带有怀旧的味道。
“再来一首!”
人群里有人喊道。
女歌手随意的拨了个和弦,含着笑意,嘴唇靠近话筒,轻轻的吸了口气准备继续,赵启勋这时嚷嚷开了:“美女,我看要不找个人弹,你来唱怎么样?”
柳岚在他的腰间掐了一记,痛的赵启勋龇牙咧嘴。
女歌手大方的说道:“可以啊,谁来弹呢?”
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被赵启勋推了出去。
“这是我们乐队的主音吉他手,他来给你伴奏!”
“赵启勋你干嘛,酒疯发我身上来了!”
我显得有些窘迫,酒意也醒了大半。
女歌手大方把吉他塞到我胸前:“你想弹什么歌呢?”
我定了定神,心忖人家女孩子都没啥计较,我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就不好看了。
我脱下外套放在音响上,接过女歌手的吉他,瞥了眼赵启勋,见这小子满脸坏笑,暗自骂了句你给老子记住!
“你会唱英文歌吗?”
我自认以比较绅士的口吻问道。
女歌手低头想了会。
“《Now And Forever》可以吗?”
我心想这女歌手还真会挑歌,Richard Marx的一首经典老歌,高二那年暑假我还扒过。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放松心情,试着叮叮咚咚的弹了会,待熟悉手感后,便奏起了歌曲的前奏,随着舒缓动听的连续几个击,滑弦,我瞬间进入状态,酒意全无,完全投入到被音乐带起的意境中。
在进唱之前的一拍,我望向女歌手,她点头会意,歌声如同月光下的溪流般,从她微微上翘的薄唇中轻轻吐出。
“Whenever I'm weary from the battles that rage in my head......”
原唱是沙哑的男声,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和荡气回肠的故事,只有一个孤独的男人在缓缓诉说,温柔而深情。而女歌手唱出来却是另外一番韵味,在静静的琴声衬托下,仿若依靠在自己深爱的男人身上,将自己的心情娓娓道来。
恰在此时,天桥上的几盏昏灯也参与进来,扑闪扑闪的营造气氛,围听的情侣们相互倚傍,眼中溢满爱意,一种温柔恬静的气氛笼罩在我们周围。
一曲终了,我朝赵启勋抬起下巴,露出个得意的笑,又转头对女歌手说:“怎么样,还不错吧。” 口气貌似谦虚,其实满脸的自信。
女歌手掩不住满脸的羡慕:“比我好太多了!我们再来一首吧。”
赵启勋抓住机会起哄:“软绵绵的没意思,来首激烈点的歌曲。”
我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Mr.Big版本的《Wild World》!”
女歌手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不会唱。”
赵启勋像个皮条客似的,满脸兴奋的又把主唱曹洪彬推了出来。
曹洪彬倒是当仁不让,往话筒前一站就“啦啦啦...”的唱开了。我赶紧扫弦接上,整体气氛为之一变,虽然歌曲说的是伤感的事情,不过胜在节奏感强,大家都跟着摆动身体。
也不知是酒精作怪,让我无法完全掌握扫弦力度,还是琴弦很久没换,在第二遍进入副歌时,“砰”的一响,我只感觉拨片扫空,E弦和B弦竟被我扫断了。
若是在演出,我会不管演奏效果,弹完再说。可现在我拿着别人的琴,还是个陌生的女生,我当场就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琴声噶然而止,曹洪彬声音还拖了好几拍才收住,目瞪口呆的盯着我;周围的几对情侣捂嘴偷笑;最夸张的是赵启勋,眼睛灯笼似的,脖子伸得像个长颈鹿,脸上是苦忍着笑的表情,活像被大便卡住了。
最平静的倒是女歌手,反过来安慰窘迫的我:“没关系,都怪我,琴弦已经三个月没换了,今晚忘记带弦过来,就到此为止吧。”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抬头看她,赶紧顺坡下驴的把吉他递还,嘴里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承诺赔她的琴弦。
赵启勋倒是个会来事的家伙,招呼乐队成员七手八脚的帮女歌手整理好器材,拖着我飞快的离开,不过这小子最后还不忘出我洋相。
“冤有头债有主,他叫郑广豪,某某学校的,你要赔琴弦的话,可以去学校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