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枝
弯过去看昨日歇过玫红青亭的香蒲枝子。蒲枝兀立依旧,青亭没有了。在我意料之中。 于是就有萧索之感。一片枯叶默默坠入水中,更觉荒寂,似面对深山古潭,淡淡生悲。 这是人的主观感受。蒲枝还是那根蒲枝。新生的蒲枝也不止一根,一大片,夏末刈秃了的,又匆匆长起来,欣欣向荣时节,是很平常的存在。其中一枝就因为歇过一只玫红青亭,被人拍过,忽儿虫去枝空,嫣红不再,人的心中就凭空生出这些名堂,无端叹喟。其实可笑。 我这种人,我做人的这个毛病,世间少见。 旁边一根矮些的枝子上其实是歇着青亭的。黄青亭,小小的,太不出色。没有理它。 从今夏拍到第一只青亭起,这个毛病就开始跟着我。几乎所有被我捉入手机的青亭,它们栖过的枝子我都会一一回访。拍到红青亭的那枝荷梗,我重复拜望过好多次。栖蓝青亭的那枝也是。橙青亭站过的树枝,有几天我天天去看,每次青亭都在,只不知是不是原先的那只。我想可能是的。但抬眼望天,空中飞着那么多青亭,几十几百只,又怎能断定今天落在枝上的恰好就是昨天的它呢?青亭看多了,发现它们是要抢位置的,一只会飞来驱赶另一只,然后独占枝头。也罢,只要枝头立着一只它就好,就怕枝子空了。 渐渐地,这些枝子都空了。 都已经过了白露。 有些新枝子上又立着别样的青亭。但最早的大红青亭是绝对看不到了。不知明年它们还来不来。 不止青亭。那根栖过翠鸟的枯木棍子我也天天去看。第二天翠鸟又来过,然后再不曾来。但我每天还是特意绕过去看一眼:万一来了呢?缘分都是碰来的,不碰则缘从何来?好多天了,棍子下的水面清清浊浊变化了好几次。有一回棍子的一端还真的歇着一只橙色青亭。秋荷中开出一朵红花,两三天后花儿散在荷梗下变成一堆红花瓣,开花处现出一只小莲蓬。花盛开的那天我在水凼子边痴立良久,盼翠鸟飞来,花鸟同框。自是盼了个空。 做诗曰:有鸟堪拍直须拍,莫待无鸟叹空枝。 枝子一直空着倒还罢了。若曾经栖过什么然后再空,真能让人心生生地疼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