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人物识小录》(一)吴稚晖的文体》一一陈再明一一2020、9、3

″民国″只有四十九年的历史，因为时间甚短，所以大多数的人物，都跨三个朝代一一清、民国、新中国。于今《民国史》尚未编撰，何来人物传？所以只能选出几位人物，作为《识小彔》，不敢谓《人物传》。

(一) 吴稚晖的文体

民国人物中，数吴稚晖(敬恒)最为另类。在1924，25两年间，吴稚晖在北京，代表最激进的左翼思想(无政府主义者)，曾著文《恐不赤，血染之欤？》，可見他言论激进的一斑。难怪当时的北洋军阀，把他当作赤化的共产分子看待。在1945，46两年间，吴稚晖在南京，他是反动的国民党元老的国大代表，在国民代表大会上，递交《中华民国总统任职书》给蒋介石的，就是他。1949，50两年间，吴稚晖在台北，蒋介石请他出山，他却躲在叫什么″庐″里，过着他“无政府主义者″的隐者生涯。

吴稚晖，文如其人，他的文体怪里怪气，就像他的人一样，也是怪人。他一篇《梁启超一陈独秀一章士釗》里，批评章士釗开倒车，说:“章先生的谬说，我还相信，不在他的良心上，还在他读那劳什子的鸟柳文。那种鸟柳文，游戏的读读还好，若被它一道金刚箍套在了头，真是个人的倒霉″。

他有一篇《我们请愿于章先生者》的自述文字说:″三十岁前，也曾经想当文人，也想将来过了六十，到孔老二删诗书定礼乐之年，在词林文人里头有一席位置。三十之年，胡乱混混，在小摊上得到一部《岂有此理》，开头便说:′放屁、放屁，真正岂有此现！＇忽然大彻大悟，决计薄文人而不为″。

吴稚晖曾写过一部奇书《上下古今谈》，轰动一时。他在序文里，开头说到戊戍变法那一年，康有为替光绪策划新政，其中有废寺院为学校一条，一位卖菜老翁，破口大骂说:″僧寺佛院，自古有之，怎么可以废掉呢？″僧寺佛院非自古有之，多少人科学知识不够，把若干社会现状当作自古有之，一心不愿意"变″，和卖菜老翁一样的固陋呢！

1939年，抗战第三年，吴稚晖发表一篇题目叫《民国二十八年矣，认识时代精神乎？》这样说:″今年这位民国先生，已足足的到了二十八岁。他的苦命，生下来不到三个月，便从母亲怀里，交给一个蓄意霸占家财的奶妈手里去了。当然五年的孩提时代，连营养都不足，休言教育？脫了奶妈的手，依旧被奶妈的大嫂子二嫂子，你抢我夺，既没有上学，又没有教养，像一个野小孩子。直到十五岁，母亲也故了，然后回到老家，给兄兄弟弟来招呼他。、、他二十岁以后，不断地吃流氓乡邻的大亏、、今天民国先生庆祝他二十八岁的生辰，、、先生！转瞬就是三十，、、能在这个世界上算得仁吗？″文中(1)母亲指孙中山。(2)奶妈指袁世凯。(3)大嫂子指段祺瑞。二嫂子指张作霖。(4)母亲故了指孙中山死去。(5)流氓乡邻指日本军国主义者。

吴稚晖的游记文字，也与人不同。他有一篇《黄山游观指导》这样说:″.黄山在古代早巳被人认识，不是到了现在，经我们来宣传，才有登临的价值的。然而有意往黄山一游的人，终觉得黄山在班固时代，尚在南蛮夷中，定是道路闭塞，是一个荒僻所在。实则不然。在汉末巳有会稽太守的陈邺去久隐。所以跟手来把历来的黄山游客，叙述一叙述，也是紧要。可以使得我们觉着从前巳有许多许多人，占了我们的先着。″他从李白登黄山以后，直到民国，登临过黄山的大亨，一一列举出来。这样的大工程，也只有民国另类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