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新传》抄录(二)上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一 初仕凤翔 苏轼骤然勒住马头,看了那清瘦的弟弟一眼,脸色突然变得非常苍白,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流下泪来。 一路来,无论是在屋子里的,或是走在路上的行人,个个都很安详快乐,随行的僮仆们非常诧异,何以这位去上任做官的主人,却要这么悲伤。 兄弟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轼的头脑里,忽然变得茫茫的一片空白,骑在马上,心神恍惚,摇摇欲坠。今儿早上明明没有喝过酒,何以虚飘飘地直有晕眩的感觉?仿佛看见弟弟挥挥手,急急忙忙回去了,他还策马高冈上,一直眺望那个骑在瘦马上的颀长的身影。 忽然间,连这个熟悉的背影,也被无情的坡垄隔断了,只看到他头上那顶乌帽,一耸一耸地,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隐没到山坡后面不见了。 苏轼定定神,转上荒茫的驿路,然后,他就在马上构想一篇诗作,要寄给苏辙: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 归人犹自念庭闱,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垄隔,但见乌帽出复没。 苦寒念尔衣裳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僮仆怪我苦凄恻。 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页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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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周衰更七国,竟使秦人有九有。扫除诗书诵法律,投弃俎豆陈鞭杻。当年何人佐祖龙(始皇),上蔡公子(李斯)牵黄狗。登山刻石颂功烈,后者无继前无偶。』(页77)





『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
『吾观二子皆神俊,又于维也敛衽间无言。』(页78)


二 怀念乡弟
『忆弟泪如云不散,望乡心与雁南飞。』
『愁肠别后能消酒,白发秋来已上簪。』(页82)
『远别不知官爵好,思归苦觉岁年长。』『著书多暇真良计,从宦无功漫去乡。』(页83)
三 陈希亮
是年〈嘉祐八年〉正月,宋选罢凤翔太守,眉州青城县人陈希亮(公弼)自京东转运使来代。(页83)
陈希亮身材矮小、清瘦,而为人刚劲,面目严冷,两眼澄澈如水,说话斩钉截铁,常常当面指责别人的过错,不留情面。士大夫宴游间,但闻陈希亮到来,立刻阖座肃然,语笑寡味,饮酒不乐起来。他对待僚属,自然更加严厉,竟然有很多人吓得对他不敢仰视。(页84)
『同僚不解事,愠色见髯须。 虽无性命忧,且复忍须臾。』
『一参宾幕,辄蹈危机,已尝名挂于深文,不自意全于今日。』(页85)
《稼说》:『……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吾告子〈凤翔法曹张琥〉止于此矣。』(页86)
『其始规模未立,其卒事功无成。』(页88)

『三年无日不思归,梦里还家旋觉非。 腊酒送寒催去国,东风吹雪满征衣。』(《华阴寄子由》)


四 亡妻·丧父
英宗皇帝自在藩邸,久已习闻苏轼的文名,是时,便欲循唐朝的先例,特命召入翰林,知制诰。 宰相韩琦以为不可,对曰:『轼之才,远大器也,他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进用,然后取而用之,则人人无复异辞矣。今骤用之,则天下之士,未必以为然,适足以累之也。』 英宗说:『且与修注,如何?』 琦对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近上贴职与之,且请召试。』 英宗说:『未知其能否,则试之。如轼,有不能耶?』 韩琦仍然坚持苏轼年少资浅,未经试用,不可骤与侍从之职,最后决定依照一般通例,召试学士院,且与馆职。 殿陛间这番讨论的言语,不免外传,欧阳脩还怕执政官中有与韩琦不睦者(暗指曾公亮),借此挑拨是非,所以特地向苏轼解说,苏轼道:『韩公所以于某之意,乃古之所谓君子爱人以德者。』①对于韩琦此举,倒是后来的史论家有很多批评,以为韩琦号为名相,但面对杰出异能的人才,仍计寻常尺寸,不能破格擢用,认为他太官僚化了。 ①〔宋〕李廌《师友谈记》。(页91-92) 宋设三馆——集贤院、史馆与昭文馆,掌管校雠典籍,管理图书等事。馆职首重文才,故试论文,一经入选,便为名流,其职位高者为修撰,次为直馆,再次为校理,卑者曰校勘、检讨等。苏轼作《夜值秘阁呈王敏甫》诗,一时也颇有些许富贵气象: 蓬瀛宫阙隔埃氛,帝乐天香似许闻。 瓦弄寒晖鸳卧月,楼生晴霭凤盘云。 共谁交臂论今古,只有闲心对此君(藏书)。 大隐本来无境界,北山猿鹤谩移文。(页92-93)

苏轼对夫人王弗的敬爱,也永远不衰。后十年,熙宁八年(1075)的正月二十日,他在密州梦见夫人,犹是凄切难遣,作《江城子》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