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喀则一夜:孤身
昨天工作到12点,窗外歌声仍然不绝于耳,是那种藏族特有的辨识度极高的民歌,高亢辽远,发音位置靠前,间歇性地颤抖着,万籁俱静中带着干涸、苍凉的劲道。我拉开窗帘,月光如水,于是只身向歌声游去。

有个好姑娘叫卓玛,明眸善睐,嘴唇丰腴,皮肤白皙得不像藏族人,只能通过她略带干涩、顿挫的普通话,了解是在外地念大学的本地人,趁暑假回到了日喀则。然而在市里,并没有篝火,一条街被路灯照得藏不住猫腻,这只是另一座高原上会漫出山歌的钢铁丛林。
汉族人眼中的藏民生活美好到像今天下午贡觉林卡里的太阳。

1825年,贡觉林卡是作为礼物,由清朝当局送给七世班禅丹白尼玛的,用于班禅的夏宫。那时在藏青杨、左旋柳、沙棘中豢养的是虎豹。公园牌匾似乎还能看到藏、汉、蒙、满四种文字写成的“贡觉林宫”。而现在,夏宫变成这里的“中央公园”,立秋的阳光在茂叶中闪烁,着藏袍的老妪和老汉带着小孩子玩乐野餐,不知道是否也有如沐佛光的感觉。


我也只是个来旅行的异乡人。珠穆朗玛云层太厚,我被锁在城市里,于是哪里有他们的故事,我就扎堆把身子探过去。
说,一头牦牛一万多,一家藏民随便一两百头,但这还不是主要的,特别是那些在玉树的藏民,把几个山头承包给内地的商人收虫草,一个夏天就是两百万收入,而国家对藏民分文不取;说,路上奔驰得最多的本田商务车,都是藏民的,而我亲眼见到的是,从日喀则火车站下来,藏民和非藏民分队排开,并肩在我身边的藏族女孩穿着藏袍,拎着“太太团”的标配;说,他们干活干到不想干了,找个阴凉处席地而坐,掏出扑克和啤酒,美美地开始休闲生活。
拉萨市的房价已经过万,而这条川菜最多的美食街,炒蔬菜和炒肉一个价,四个人的消费动辄两三百。滴滴在日喀则是禁区,只能拦出租车且不打表,经常是腆着肚子、伸出圆圆脑袋的司机眯着眼睛笑着跟你商量价钱:
“哎哟,都是楞个嘛……”
明明垄断了这个行业,但还是绵软得好像都是来自成都的,就像全国的文印社都被娄底一个村子的承包了,服务态度还是一流的,价格还是可爱的,但遇到不是娄底的还想要分一杯羹的生意人,不要小看他们联合起来搞垮你的决心。
所以你看,我每天写这么多小作文发给众位,太不低调一定发不了财。
酒店的小姐姐见我午夜只身外出,只因为听到有不绝于耳的歌声,两眼放光。
她亲历过阿坝州的天葬,在白天,僧人念着经,把死者分成小块,头颅召唤秃鹫的头领,一声哨响,黑云压城的鸟群绝对能让希区柯克想要从坟冢里爬出来亲自看看。
“这里的天葬是在午夜,你不怕吗?”她带着四川口音、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我觉得她想要唬我的可能性更大,那种迫切分享的口吻,和诉说一个名牌包的故事并无二致。
我笑笑,继续向歌声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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