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同桌的故事

1.

高中班主任胖胖的排座位原则是，异性相吸，所以必须同性坐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的我已经呈现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气质，胖胖挺着肚子笑眯眯看着我时，我已经坐在了全校著名的渣男旁边。胖胖大概觉得我是个很安全的人，所以但凡有点不安分，他又很看好的男孩，全部被安排在我身边。

渣男个子不高，长着一张帅脸，上课睡觉的时候浓密的睫毛恨不得贴到眼镜片上。当然，我并没有看他的兴趣，我也是在准备问他英语题时无意间看到的，他英语成绩很好。渣男对人很刻薄，我当时因为他的一些过激言论对他讨厌得不行，但他对我总是温温和和，可能是因为我很安全，不过我本来就跟他无甚交集。

我很喜欢渣男当时的女朋友洋芋鸡，我和凶猛时常和她一起晃来晃去，她则不遗余力地劝我们分开。洋芋鸡总是蹦蹦跳跳的，凶猛在她面前都会势弱几分。有一次我们四人撞在一起，绕着后山散了很久的步。我和渣男走在一起，凶猛和洋芋鸡闹得起劲，嬉笑声越升越高几乎在我俩头顶放起了烟花，那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和渣男沉默的频率很相似。

而关于渣男和洋芋鸡，我想他们都不算辜负对方。虽然渣男并不符合社会认可的道德标准，但我喜欢洋芋鸡可能也是因为她爱着渣男的样子。

渣男后来去了最好的法学院校。他当时那些所谓激进的想法，我也是上大学后才理解。

2.

萱萱名字里有个“宣”字，但他喜欢大家叫他萱萱。萱萱像个小孩子，时常发出有些痴傻的笑声，玩些做题家们不屑的游戏。但心底里，我超级无敌喜欢跟他玩。

我们一起叠纸飞机扔下教学楼，再偷看捡飞机的人的反应。他有一套自己的叠飞机方法，他的飞机能在高空盘旋很久，再不急不缓地降落在地。晚自习的课间，我在纸上写字，他迅速折成飞机，之后我们再一起趴到窗口。两栋教学楼的目光会瞬间集中在我们雪白的飞机上，连廊上吹风的同学们也会够着脖子惊叹两声，每当这时我和萱萱就会骄傲得不行，就好像飞机带着我们一起飞到了每个人的眼睛里。除了玩飞机，萱萱还邀请过我一起爬墙，一起滑雪。

每当萱萱做题，我就觉得他不是小孩子。他很沉稳，条理很清晰，他成绩相当好，至少比我好。萱萱会拉大提琴，临近高三还忙着准备一场演出。有一次他很认真地对我讲，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在音乐，而不是我们正在做的题。这是一句很有胆量的话，若是付诸实践，则意味着前功尽弃，不过我很理解他。

也还记得一次凶猛过生日，我精心挑选一张cd送给凶猛，后来忘记发生了什么，她生气了，就把cd扔到萱萱的抽屉里。我也赌气似的对萱萱说，“没关系送你啦”，萱萱欣喜地确认再三，收下了。

我一直觉得这一场景极富启发性。那是夏天，我硬塞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凶猛，萱萱淋着太阳雨带回两个面包，说多买了一个给我。喜欢的女孩恐怕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我当时最大的爱好是什么，但和同桌聊提琴和古典乐的日子里，我印象最深的也只是那个暗绿色的面包。

萱萱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他有没有因此消沉我已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他加入了学校的乐团，每天忙不迭地练琴。他和我同桌时最爱的一句话是，“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3.

大顾是我心目中最典型、最出色的做题家，每个接触过他的老师和家长都会表达对他的喜爱，转头就会说“这孩子前途无量”。

大顾很符合标准，各项标准，他把题目做到完美，他是全班人眼中的哥哥，他是父母的好儿子，老师的清北选手。但我不觉得他是一个好同桌，他始终小心翼翼地对待我，像对待一个怪物，这令我生厌。不过有一次，我表达了对他正在读的那本小说的兴趣，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很开心，说还有几本可以借给我读。

第一本我读得很快，他很惊喜，马上拿给我下一本。但读第二本时，我已有了其他事情缠身，只能找空余时间见缝插针地读。有次书落到凶猛手里，我没想到她会近乎无赖地把书甩到大顾的桌子上，我一时很难为情，连声道歉。大顾没说什么，用湿巾仔细擦拭了书脊，再把书递给我。我当时真的不喜欢他的这一举动，我想为什么我要和这种人同桌，甚至想到为什么他要跟我一样都姓顾。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想让人感觉到他的亲切，但实际上他拒人千里。这就像站在另一颗遥远的星球发射暖光，光线执着而热烈地穿过大气、云层落在我们身上，但已经没了温度。他会感到奇怪吗，他反复练习的说话策略、演讲技巧有没有换来他渴望的东西？

后来他高考失利，毕业聚会都没出现，尽管他最终去的那所学校也不差。有次他朋友圈发了这样一段话，我深以为然。“发现高中读完培养的很多想法太功利，以后还是要多读些和世俗成功扯不上关系的书，教育可以丰富人格，不仅仅是为了赚大钱。小城市很多老师的观念灌输在于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大城市孩子在环境影响下也许会更早去考虑让自己变得贵重。”

大顾是很特别的人，不知道他能不能做成很特别的事。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4.

还有一个男孩，我没想到该怎么称呼他，就叫他白板吧。

他长得白皙干净，头发软软卷卷蹋蹋。他的手指极纤细，钢琴弹得很棒。之所以叫他白板，是因为他惊为人天的擦白板技术，每个走进教室的人都会被他擦的白板照得眼前一亮。胖胖说，人家是用弹钢琴的手擦白板，不一样。我觉得也是，他对待白板就像对待一件艺术品，擦过一遍还会停下来凝视一会，再修饰一下。

他的嗓音就像是大提琴的声音，和他一起在喧闹的教室背书，我从来不会觉得被打扰，但只要细听，每一个字他都读得很清晰。他很冷静、很克制，又或者说他是优雅的，和谐的，不乱分寸的。唯一一次见他不冷静，是他告诉我自己要去北京听音乐会，连夜坐火车的那种。

白板喜欢跟着我做事情。有段时间我迷恋跑步，他也去跑，然后告诉我比我多跑了五分钟。我习惯中午写作业，他也开始写。他追上我应该很容易，因为我做事不紧不慢。但我也不反感白板对我的追赶，那时我心里没想着学习，他也实在是个我讨厌不起来的人。

我简直怀疑自己激发了他的潜力，自他拼命写题始，他的成绩一路飞升，高考前他的目标已经是THU。不过事与愿违，他最终去了北京另一所学校，实际上那是我的dream school，这事很少有人知道。

如果我喜欢男孩的话，我毫不怀疑白板会成为我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