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杨河

小区门口是西营路，至于地处东段还是西段，南段还是北段，我至今没有概念，也没有心思研究。奔波于陆家嘴的两点一线生活，地铁日复一日，久而久之，上海俨然已是个圆形牢笼都市。

西营路一头是卢浦大桥，济阳路而上、横跨黄浦江，那里霓虹闪烁、车流涌动；路的中间是理发店、大富贵食堂和604路公交站台，我经常光顾清美鲜食旁边的馄饨店，店的右边是一家门头低矮的指压店，二三卷发皱皮的女人，涂抹血色口红、肉色丝袜伸进裆口，瘫坐掉皮的老旧沙发内，一边与姐妹取笑着上一茬客人，亦或埋头用手机招徕下一波，他们一楼捏脚按摩，二楼肾部保养；

路的另一头就是川杨河了，四季来来往往，这里静谧安详，偶尔狗吠路人、猫咪打架，偶尔货轮驶过闸口，缓缓过前滩、进入黄浦江。不出差的日子，每天早晨5点一刻、傍晚8点一刻，我都会沿着川杨河畔的塑胶道慢跑。工作繁忙，这是我和川杨河难得独处的机会。

河畔老人居多，尤其在清晨时分，这些老人有的三五一群议论时事，手中香烟寥寥、侃侃而谈；有的盯着沿途地摊小贩，俯视着水洒清洗过的青菜评头论足，眉飞色舞、好不得意；有的汇聚在凉亭里，跟着撩人的士高跳着娴熟的广场舞，女人自信而饱满，男人优雅而谨慎；有的遛狗谈天，有的则躲在路旁林荫下，搭着手、搂着腰，悄悄的你侬我侬。

春天柳树发芽，夏天随风垂下，秋天枯黄飘零，冬天萧瑟冷清。我慢跑在这熙熙攘攘的老人中，穿梭在这拥挤喧闹的季节里，想着你，也想着我自己，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悠闲、他们的顽皮、他们的快乐，正如感受你我，那不知疲倦、无怨无悔的情欲癫狂。

除了这些老人，我偶尔也会遇到粉红吊带晨起的女人，叉开腿站在停泊的船舷，举着缸子刷牙，仰头前伸，一口白沫吐到川杨河；偶尔会遇到晚风中挽着发箍的平胸女人，足蹬凉鞋、连体棉裙，抵在水泥栏杆对着河抽烟，侧颜清晰、落寞欢喜；偶尔会遇到围着宠物撒欢的年轻恋人，他们拥抱、他们热吻、他们欢笑。

在后来的某个晚上，我做了一个闪亮的梦，梦中夕阳余晖，你一袭淡雅，我光着双脚从西营路跑到河边来找你，柳叶纷飞，你在我的呼唤中转身，你没有热烈的拥抱我，而是踩着小皮鞋安静地站着对我笑，夕阳落在你的脸颊，你的酒窝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