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年
城市大学在九龙塘,是九龙腹地。新界开阔,北通深广。而中间被狮子山分了开来,而不卑不亢奋发图强的狮子山精神是老香港人的最自以为豪的财富。刚来香港,兼顾了便利和租金,选择了离九龙塘一站之遥的大围。香港的高低贵贱都以地铁站为中心发散出去,地铁上盖是豪宅的命,衍生出去有唐楼洋楼,转乘小巴直达有居屋公屋。当时穷学生,网上和着四个素未谋面的学生,分摊15000的房租,组成了最初的美城苑五虎。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和着来香港学的第一首粤语歌《狮子山下》,也算是怀揣梦想,眼看远方。
香港读研究生,学制一般是一年。一年时间一到,一半的学生回内地老家,另外一半留下来找工作,而工作不易找,基本上又只留下了一半。工作很要紧,新生一般能找到12k,运气好些能找到15k。直接的好处是支付房租,那合租也能慢慢从五个人变成四个人,再到三个人,最后两人两室。虽然都是高学历醒目努力的研究生,但大多数人要花个三四年才能找到3万块钱过上两人两居的生活,而只有极少的厉害学生,才能很快突破4万块独自租房。而3万港币,以及超过了80%的香港人收入。
大围属于新界不怎么热门的地方,除了踩单车或者转地铁去马鞍山线,那一般是不会踏入的。当时我第一份工作的居住薄付林的香港老板,也坦言不知沙田大围为何物,毕竟港岛人里的香港只有港岛,对狮子山精神,似乎也只是隔着维多利亚港另外个世界的模糊印象。这是个平行世界,同一片蓝天,却毫无交集。美城苑附近有个美林商场,连接了附近的居屋和公屋,集中了所有百佳惠康大家乐酒楼麦当劳等香港生活的最低要求。商场有冷气,老人们避暑都会在商场找地方,点一杯奶茶,或者铺一张报纸,一呆就是一天。
来香港以前,透过电影tvb,香港是以中环为中心的。所以来之前我也曾觉得住在西營盘高街打车去中环上班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吧。然而在大围的某一个春节,连着几日,看着一个个老人,在三十夜大年初一初二,独自在大家乐吃一人份火锅,却变成了把我打回现实的那记耳光。我第一次感受到最可怕的不是贫穷,而是绝望。出生并长大在全中国最穷的贵州省,对贫穷早有概念,但不知道是年少无知,还是涉世未深,在贵阳总觉得努力下日子总会有改变。而来到了东方明珠香港,当我日复一日看到大围的老人家们,我感受到的,只有等待人生时钟慢慢停止的绝望。
在后来的日子里,努力工作,改善了生活,住过了公屋居屋私楼村屋。学习了粤语体会了各种底层人民生活,才知道了香港人的辛酸苦辣。特别是去到更多好公司以后发现,靠白手起家公屋奋斗的同事越来越少。基本上都是家庭富裕,国外读书,一口流利英文生活无忧无虑的中产阶级。对阶级以下的年轻人,或许那身材走形穿着松垮的西装裤,污渍白衬衫出口delaynomore的秃顶中年大叔,才是不可避免的归宿。行业单一,90%财富被精英阶级垄断,剩下的工作只是机器式的劳工应付了城市的大多数的香港年轻人。而类似世界其他地方,用互联网,计算机去突破行业和垄断壁垒的行业,也只是精英阶级来吹嘘自己创新能力的噱头。常常周围的香港朋友在感叹there is no way out,而这样的戾气,一来就是好多年。
香港人的绝望就是这么彻底,所以大多数的艺术作品里面里面,逃,似乎是每个香港底层人的真切渴望。我一直不理解香港人为什么不摒弃成见,把眼界开阔,北上发展,或者东南亚去闯荡。后来看着百佳超市里面的“佳之选”才明白其中缘由——精英阶级早以好像黑客帝国一样,把香港平民老百姓圈养起来榨干。你的所听,所看,所住,所用,所穿,所想,都是精英阶级通过对社会的渗透控制着。由精英阶级控制着70%GDP的香港政府,哪会有一点点反抗的力气。而精明的是,他们把大家的怨气转移到了对政府和中国,毕竟能改变游戏规则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所以,虽然一直以来歧视大陆,大陆人以及一切大陆符号在香港已经理所应当的政治正确。也虽然,自己经历太多这个城市给我以及身边朋友的敌意超乎香港人自己的认知。我却从未觉得这是本意。毕竟,好像the greatest Gatsby里面说的
'In my younger and more vulnerable years my father gave me some advice that I've been turning over in my mind ever since. 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one, he told me,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
共勉,路有千万条,希望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