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一《假若我倾城》第一节 水塘里的女尸
《假若我倾城》内容简介: 辛冬梅一气之下,用前夫吴方正给的离婚补偿款到整形医院转了一遭,便变成了二十四岁的李佳颖。年轻貌美的李佳颖离开北京来到江城,开始了要为自己“再活一次”的计划。没想到,到最后,她竟然成了名副其实的“骗婚者”,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假若我倾城》这部小说运用倒叙手法,以细腻又不失幽默的笔触,一步一步地将读者带入一个整容女子李佳颖的戏剧人生里。在她的戏剧人生里面,有着浓浓的悲情色彩。这些悲情,其实也是我们这一代人到中年的女人的极无奈的现状的写照。这部小说,能令我们不得不反思这样一个问题:我们都知道,人活尘世,生活不易,爱情不易、婚姻更不易,我们应该如何去经营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婚姻,我们的爱情,才能让我们自如地生活在我们的婚姻城堡里,牵着爱人的手,走完这一生。
第一节 水塘里的女尸
太阳懒懒地向西山滑去,不出片刻,那个橙色的大圆球就隐进了山坳里。
杨大伯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眼望去,雾霭罩住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头,山脚下的村庄,也升起袅袅炊烟。前面草场上大大小小的牛,也吃得一个个肚子滚圆滚圆的了。这些大大小小的牛,有的在悠悠然地反刍,有的在追逐打闹,还有的却站在原地仰着脖子,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哞——”地嚎叫,它们似乎在催促主人:天快黑,快点让我们回家吧。此时,一大群的牛已经没几条还在啃食脚下的嫩草了。
“唉,一天又这样过去了,是该把这些宝贝疙瘩赶回棚里去喽。”
杨大伯一边嘟囔,一边放下手中编织了一半的竹篓子,站起身来。
“哞——”那一群大大小小的牛儿,在杨大伯的吆喝声中,闹哄哄地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夕阳下,机耕路上,走来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牛,这一群牛的脖子下都系着一个竹筒铃铛。随着它们的脚步,竹筒铃铛发出“哐当,哐当”的脆响。
夕阳、庄稼、黄泥路、悠然前行的牛群,还有一个拿着竹鞭大声吆喝的老人,构成了一幅有声有色的“牧归图”。
杨大伯的家就在村东头,他家的牛棚,建在房屋左侧的竹林边上。
“咦,怎么少了两头牛?”杨大伯将所有的牛关进牛棚。在他取下牛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一个一个地数毕后,发现少了两个铃铛,也就是少了两头牛。
杨大伯不敢相信,以为数错了,他提拎起竹筒铃铛,又数了数,四十九只,没错。
可大大小小的牛有五十一头,应该是五十一个铃铛才对。这些竹筒铃铛是杨大伯亲手做的,也是他亲自系在每一头牛的脖子下面的。每天早上将牛儿放出去之前,他都要给它们系上铃铛。他这样做的目的,除了给每头牛做个标记外,还有就是在牛儿离群走失的时候,能够很快地找到它们。
杨大伯放下手中的那一串铃铛,又到各个牛栏去数了数,的确只有四十九头牛。
“‘大黄牯’和‘小骚货’没回棚!”杨大伯肯定地说。
“大黄牯”是一头有着一身黄缎子般毛色的种牛,是杨大伯花了不少百元大钞才购进的改良种牛。他本指望在老种牛年老精力衰退以后由它来担当起振兴牛群的重大责任的,没想到它的定力这样差,被一只小小的刚发情的小母牛稍稍引诱,就丢下其它的妻妾私奔去了,这……振兴牛群的希望能指望得上它么?
杨大伯不由得大摇其头。
“小骚货”呢,是一头不到一岁的小母牛,刚发情。这头小母牛虽然还没有交配的经验,可它每天一见到公牛就会主动地走上前去撩拨,也不管那公牛是年老还是年少。杨大伯见了,心里既喜且忧。喜的是小母牛发情意味着他的牛群又将壮大;忧的是他怕小母牛太早受孕会影响它以后的生育,特别是怕它跟那些普通的种牛交配成功,这是最不划算的买卖。也因为这个担忧,杨大伯极力禁止小母牛与普通的老年公牛作过多的接触。可小母牛根本不听他的吆喝,专喜跟那些公牛套近乎。杨大伯也拿它没有办法,他看到它的小色相,就干脆就亲昵地叫它“小骚货”。
他给小母牛取下这样一个色色的名字,还被老伴狠狠地损了几句,可杨大伯并不在乎老伴儿不客气的话语,还是继续“小骚货、小骚货”地呼唤着那头小母牛。奇怪的是,那头小母牛似乎很喜欢这个称谓,它一听到杨大伯这么唤它,它便撒着欢儿围在杨大伯的身边转,还时不时地用光滑的身子使劲地蹭杨大伯。杨大伯笑嘻嘻地揪一把嫩草塞进它的嘴里,它这才心满意足地嚼着嫩草,重新回到牛群去追逐那些公牛。老伴见小母牛这个德行,也就笑着默认了杨大伯给它取的这个有点不是味儿的名字。
现在,这两头最值钱的牛儿都不见了,杨大伯怎能不着急呢?
他心急火燎地关好牛棚,匆匆地又往草场方向奔去。
“喂,天快黑了,你还要往哪儿跑啊?”老伴站在厨房门口冲着杨大伯的背影大声地问道。
“‘大黄牯’和‘小骚货’私奔了,我得去把它们抓回来!”杨大伯头也不回地狠狠嚷道。
“一定是那个‘小骚娘儿们’把‘大黄牯’引诱出去的!这段时间,就看到这两头畜生在一起卿卿我我,交头接耳的……”老伴儿在身后骂道。
老伴儿说的这情形,杨大伯也看到了,他看到这情形,心里面还乐滋滋的暗自盘算着呢。“小骚货”这头小母牛既然发情了,想要禁止似乎已不可能,好在它现在选择的是“大黄牯”这样一头一级棒的大公牛,就不必要担心会浪费它这样的优质资源了。不久以后它就会怀上优良的小牛犊,他的牛群,又会有健壮的小牛犊降生了。牛犊生牛犊,牛犊又生牛犊,眼看着他的牛群在不断地壮大,儿子在城里买房子买车子娶媳妇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他抱孙子的时日也近了。杨大伯想着、想着,在半夜里也会笑出声来。
他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
“喂,你小心点儿啊,晚了,找不到就明天再去找,千万别进那片小树林子啊!”老伴儿仍不放心,还在他的身后大声地叮嘱道。
“知道了!多嘴的婆娘,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杨大伯听老伴提到那片小树林,他嘴上虽然在骂,心里却咯噔一下,开始发毛,脚步也放慢下来。但想到那两头宝贝疙瘩可能会因这一夜未归而被其它野物吃掉或是伤害到,他又只得仍硬着头皮加快脚步朝前走。现在,他最大的期盼是能在回来的路上的两旁的庄稼地里找到那两头顽皮的牛,这样他就没必要再去小树林里寻找了。
“哞——”杨大伯双手拢在嘴边,冲道两旁的庄稼地大声地叫唤。
叫了一阵,他又侧着耳朵倾听一回,看能不能听到那挂在牛脖子下的竹筒铃铛“哐当,哐当”的声音。
可是,除了秋风扫过玉米高粱叶子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便只能听到远处归巢的黑老鸹的“呱呱,呱呱”的叫声。
“这两个家伙,跑哪儿去了?就算你们要谈情说爱,也该记得回家啊,你们可是我的指望啊……”杨大伯一边嘟囔着继续往前走,一边查看着两旁庄稼地里是否有牛蹄印。
“哞——我的‘大黄牯’啊,你也是一介男儿,怎么这么经不住诱惑呢?家里还有一大群的大小母牛在等着你呐……等着你接宗传代,光宗耀祖呐……你这会儿躲哪儿去了?你给我滚出来啊……”
“哞——我的‘小骚货’啊,你大爷我还指望你给我开枝散叶,使劲儿地生几个壮实的小牛犊子呢。你倒好,不老老实实地给我配种,快些怀上小牛犊子,你反倒而学那些不着道的娘儿们,想着要独霸别人的男人,勾去男人的魂魄,满世界地跑。你要我到哪儿去找你啊!我的‘小骚货’,我的宝贝疙瘩,你们可不能就这么成了别人家桌子上的盘中菜啊,我儿买房,我儿娶妻还得靠你们呐……”
杨大伯心疼兮兮地嘟嘟囔囔。
一路走一路寻,杨大伯又来到了他家的草场,举目四望,哪里有那两头牛的影子。难不成那两个坏家伙真的就钻进山后面的那片小树林子里去了?
杨大伯心里开始打鼓了。
就是在中午太阳高照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会忌讳进那片不祥的树林子,别说现在已是寒鸦归巢的时候了。
按理说,那片小树林是这一带最美的处所,林茂花香,绿竹滴翠,还有一个一年四季从不干涸的如碧玉盘的大水塘,是一个宜人的好去处。可自从在那一片树林子里接连发生三起惨剧后,村子里就没人再轻易去那片树林子,那片林子也就成了一处不祥之地了。
一提起那三起惨剧,村里上年纪的人无不唏嘘感慨。
第一起,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闹大荒灾的时候,一家逃荒的人家逃到那片小树林,误食了小树林里的毒蘑菇,一家大小四口人,全死在小树林里。
发生这场惨剧的时候,杨大伯还年幼,知道的不多,也就没太在意,过去了就过去了。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片小树林里又发生了一起惨祸。这一次,杨大伯是亲眼看到的,村里的两个年轻人因感情纠葛,用炸药把自己炸得血肉横飞,惨死在那片小树林子里。
那以后,就很少有人敢独自去那片小树林里了,就是要到林子那头的村庄,人们也宁可绕远道。
前不久,村西头的萧家二嫂,因丈夫出轨耍了别的女人,嫌弃她了,三天两头找她离婚,动不动还要揍她一顿,甚至带着那个野女人回家来睡觉,倒把她赶出房去。萧家二嫂气不过,进了小树林便投水塘自尽了。那一次,杨大伯还参与了打捞萧家二嫂的尸体。
村里面的人都说,是那一家人死得冤,他们的冤魂不曾远去,还在那儿徘徊,寻找替身,那对用炸药炸死自己的年轻人和投水自尽的萧家二嫂,就是被他们寻上了的。
从此,村里面的人更忌讳那个地方,不愿去亲近那片树林。
可城里人哪里知道有这么一段故事了,他们看到哪儿漂亮就往哪儿钻。村里面的人就经常看到,有的城里人就去了那片树林子里,赏春游秋,有时他们还会在那儿野炊。那些城里人,也没见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是高高兴兴地来,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就是在前两日,杨大伯到那片树林子旁边砍竹子来编织竹篓子,就看到有一对城里来的情侣,开着漂亮的小汽车,到那片小树林子里搞野炊。女人一头栗色的长发,长得也白净漂亮,年纪轻轻的,大约二十四五的模样,还娇滴滴地靠在男人的身上。男人呢,却已经是四十开外了,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老夫少妻,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有钱的男人,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婆娘;没钱的男人,娶一个正正经经的媳妇都难。现在的女娃娃,眼睛里看到的全是钱,心都钻到钱眼子里面去了。
杨大伯又想到了儿子的女朋友,那女孩儿,也是非得让他家娃儿在城里买了车买了房才肯结婚。他家娃儿虽然也工作好几年了,可城里的房子贵上天了,哪能说买就能买得起的啊!
当时杨大伯本想上去劝说那对情侣,让他们离开那片不祥之地的,可转而一想,也就算了。城里人根本不会忌讳那些鬼啊,魂啊的,说了,反而惹人笑话。于是,杨大伯也没有惊动那对情侣,他拖着砍好的竹子,悄悄地离开了。
“哞——”杨大伯朝着那片小树林大声地呼唤。
“哞——”小树林那边似乎真的传来“大黄牯”的回应。
“在那边,就在那边!”杨大伯抬腿就往那边跑,可刚跑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他望着小道前那一片阴森森的树林,犹豫了。
“呱呱,呱呱……”一群老鸹从他头顶越过,朝小树林飞去。
杨大伯打了一个寒颤。
“城里人都不怕,我怕个吊……”杨大伯硬着头皮继续朝前面走去。
走到小树林边沿,杨大伯又停下了脚步。
“哞——”杨大伯冲着小树林大声地吆喝,吆喝毕,他马上侧着耳朵细听。这一次,他没听到“大黄牯”的回应,倒是听到竹筒铃铛 “哐当,哐当”的响声了。
这一次,杨大伯没有犹豫,他抬腿就往树林子里走去。
这时,天色已暗,林子里的光线更弱,十步开外的地方就看不太清楚了。
杨大伯一边大声地轮换着吆喝着两头牛的名字,一边继续往树林深处走。
不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大水塘。水塘的水绿幽幽的,像一头怪物的大眼睛,闪着蓝幽幽的光。
这儿就是那一家四口人吃了毒蘑菇惨死的地方,也是那两个年轻恋人将自己炸死的现场,还是萧家二嫂投水自尽的所在!
杨大伯最难忘记的就是那对年轻恋人死时的惨状。那时他也曾到过现场,那对年轻男女被炸得血肉横飞,胳膊和腿,东一条西一节的,有些内脏皮肉碎片挂在树枝上,年轻新鲜的血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滴。杨大伯看到那个惨状,当场就吐了。回到家以后每晚都做噩梦,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单独进过这树林子,来过这水塘边。
“小……‘小骚货’……大……黄……”杨大伯颤着声音叫。
“咕咚——”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去了!杨大伯一惊,慌忙朝水面望去。
水塘里,一团黄黄的东西在一浮一沉的。
不会是‘大黄牯’陷在水塘里淹死了吧?
这念头一起,杨大伯心疼不已。他赶紧去找了一根树枝,把那团黄黄的东西勾住,使劲往岸边拽。
咦,这只是一床黄色的毛毯而已。这床黄色的毛毯里包着东西,外面还用绳子捆绑着。这里面到底包着的是什么东西呢?杨大伯好奇心一起,就将那一捆长条型的湿漉漉的毛毯拖了上来。
什么东西裹得这么好啊?
杨大伯将绳子一节一节地解开,再把毛毯子小心地掀开。
“我的妈啊……”把毯子揭开,杨大伯被吓得“噌噌噌”直往后退。
毯子里面,裹着的是一具女尸!
那女尸被水浸泡,已经开始发胀了,面容是看不清了,可那一头栗色的长发,看在杨大伯的眼里,是那么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