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看待这段关系的
嗨,您好。
今天,我写了很久的日记,终于来到了这个文档,来回答这个,我之前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
在这封邮件之前的邮件,我附上了近期的一些日记。里面的措辞,并非是理性的、冷静的,充斥着很多重复的、甚至反复的想法,以至于在打包之前,我犹豫了好久,是否要把它们发送给您。但我想,这些文字就像是“背景资料”,或许能够让您了解到这段时间以来我的一些思考和变化,您可以选择看,或不看,或选择性地看。它们不是什么必读资料,但却是您想了解某一维度时,可供取阅的参考资料。
作为这个文档存在的理由,先来回答这个问题——我是如何看待这段关系的?
既然是问“我”如何看待,那我便先说说我的想法吧。
我认为,这是一段纯粹的、良好的、成长的关系。尽管这段关系,并非总是平和的、美好的。
【以下为时间回顾,可略】
不晓得您定义的关系起点在哪里,半年前、抑或一年前?于我而言的起点,是2012年的12月。在其后,经历了沉寂的5年半、分裂的1年、升华的1年——没错,距离与您初见,已经7年半了。
沉寂的5年半:也就是您记忆模糊的那些年。许多人都不明白我对您的害怕。起初只是害怕被退,支行里发生的事同您说起过,总之,那时被“退”,等同于被离职。而我亲眼目睹的被退的秘书的经历,更是成为了我后来多年噩梦的原型。转了编制后,对您的恐惧没有减弱,持续数年。虽然您很少直面批评,更多时候就事论事,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不满,有太多的路径得以呈现,而我偏偏又是如此敏感,无法忽视这些信息。有若干人问过我,明明您温文尔雅,为什么我会怕您到这种地步。红玲行长走前也问了我这个问题,那时我回了六个字,觉得概括了这么多年的恐惧根源,“我怕,不如所期”。是的,在很早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您是我想成为但还没有成为的样子。多早呢,初见时就有直觉,确定大概就在认识您一个月后吧,此后若干年,是不断验证强化的过程。始于才华,忠于人品。
分裂的1年:起源于小陆来之后。历经半年多的自我怀疑,终于在同部门和隔壁部门一些前辈们私下教育我,“你别总是干活,要学会表现自己”。我谢了他们的好意,也终于验证了长久以来的自我怀疑并非凭空臆想。但如您所知,有些事,我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如果工作接触如此之多的直线管理者缺乏必要的分辨能力或客观公平,那有些东西,不要也罢。丽霞mm的事情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我在得知的当天就写好了辞职信,然而在分析了当时面临的所有利弊后,没有发给您。您依然是我想成为但还没成为的样子,我依然会在之后的岁月里朝着您的方向前进,我还是很敬仰您,但不愿再和您共事。那时,您对小陆多加爱护,我便一头扎进了材料(以至于后来小陆对我的印象是,材料机器),度过了一段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平静安宁的日子。
升华的1年:便是这一年了。大约始于小陆提出离职后,在我竞聘团委书记之前。那时的感觉是动荡的、不安的。参加竞聘与否、是否接受任命,这个职业的岔路口,我有过太多的纠结,也由此,和您有过深入的交流。受您多年熏陶,自然不能再那么任性,理性分析后,我去到了新的岗位。岗位的交接、部门的转换,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有过无数的争吵(对的,有些交流,我觉得称得上是争吵),彼此观点的激烈碰撞,也打破了一些“壁”,或许当我敢于说出那些真正的看法时,我更多是把您当成了朋友,而非领导。各自工作立场的不同,使得我们很多工作见解无法达成一致,后来我便不太同您探讨具体的工作,更多是分享书影音日常以及对事物的见解,这种无需过多阐述或解释,对方便能迅速抓到点的感觉,真的很棒。
您看,如果单纯以时间来衡量,这段关系似乎看上去不怎么美好,在漫长的时光里甚至称不上“关系”,更多的是我个人的感受,全无双方交流。
但即便是站在如今回看,我依然觉得,这是一段纯粹的、良好的、成长的关系。尽管在您的视角里,可能只有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前面那些时光,用文艺点的话来说,“我花了六年多的时间,走到了您的面前”。这源于我从小的一个偏见,我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唯有平等才能真正交流,一方兼容另一方,太累,也无趣。这种平等,未必是低位相当或财富均等,而是思维和认知——当然,很多时候,这离不开相似的现实基础。
【以上为时间回顾,可略】
我认为,这是一段纯粹的关系。
如果要让我找寻现实中的人物来类比,我觉得,是伯牙子期。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说,更像是“灵魂伙伴”(嗯,原词是灵魂伴侣,但我觉得,伴侣这个词,是专用的)。
不知道您如何看待我们的关系,是否也认同用“精神联结”来描述。您总说人与人之间是大同小异的,可我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比跨物种的差别还大——由此,我也认为,人与人之间天然的默契度与匹配度也是存在显著差别的。我始终觉得,这种精神契合,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这种精神契合,与“情感”未必是相关的。一般来说,每个人最亲密的人,是自己的们的伴侣、父母、发小,但如果略加观察便知道,这些人并非一定能和自己产生精神联结(这一次端午试图向外寻求帮助,某种程度上加重了我的创伤,也是源于此)。他们或许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食物,可他们并不能明白我的想法,尽管我并不怀疑他们对我的情感。精神上的联结,并不是通过“努力”就能够获得的(但也需要努力)。
与您的交流分享,它就是一种纯粹的精神联结,或者说,是价值观层面的共鸣和认同,因而无关性别、年龄、职位等各种。
我认为,这是一段良好的关系。
我喜欢同您交流,交换书影音、信息、观点。
您的离别信中很多话都触及泪点,但最吸泪的那一段,或许出乎您的意料——是您说,在我的坚持和影响下带来的各种新的体验,虽然这些感受有的是您希望的,有的并不是您喜欢的……但更多的是我一次又一次的主动交流,让您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其实并没有),让您知道了很多忽视的或是未知的技能和知识领域。
“很多时候,您所说的一句常识性的话语,对我来说却是需要摸索许久的经验。”我总是会责怪自己成长得不够快,不能为您排忧解难,总是让您单向灌输。而这,反过来又成了我成长的动力。我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有双向的交流,不仅是您给我启发和思考,我亦能为您带来,当彼此带来启发恰好是对方需要的、甚至是正在困惑的,那便是我想象中的理想关系。
那段话,是您对我成长最好的认证,我也将其当做了您对良好互动关系的认可。
我认为,这是一段成长的关系。
有些关系,是彼此消耗,直至终结。
有些关系,是毫无牵绊,水过无痕。
有些关系,是互促成长,互相成就。
私以为,我们的关系,属于第三类(尽管这更多是对我而言,我对您的促进,即便有,与您对我的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诚如您所知,初入办公室的我,是让您困惑和失望的。此前的二十多年,全靠着天生韧性和运气一路跌撞。您说您没教过我什么,而我想说,并非手捧教材一言一句才叫教,我这样的人,从来都不适合坐在课堂里一板一眼地教。您在前方亲身示范,不止教做事,更是教做人。
您无疑是我前进的动力,但我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追赶者,是否也促进了您的持续前行——在2018年,我是感受到您的跃迁的,就像一瞬间提升了N个等级,让我感到绝望——您说,聪明的人,自然是跑得比我快的。可我不放弃,快便快,哪怕您跑得没影了,我也照追不误(这,也算是一种执吧)。
以上,是我的视角里,对这段关系的看法。或许比您想象的简单,对吗?在写之前,也有过百转千回,但真的落了笔,才发现就是这么简单质朴,正如这段关系的本质一般。它本就简单、纯粹,只是,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我们每一个人都处于各式各样的社会关系中,一段关系自然也无法只存在于真空中,它必然会受到各方检视。
那么,我也来说一说,第三方视角里的这段关系。
这是一段异性间的、交往过于密切的关系。
这是一段异性间的关系。
在生物属性上,您是男性,我是女性,这是客观存在,也非意愿能左右。这段关系,就是两个成年异性间的关系。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仅这一点,就足以宣告这段关系的死亡——根本不需要其它任何理由(在《我的朋友们》里,可以看到一些例子)。
曾经,我同您说,若我们是同性便好了。后半句是,这样便可以免去很多世俗的异样目光。
您说,您不在意他人评价的,我亦如是。
与我的交集,我想,您应该有遭遇一些误解(最严重的,应该就是这一次了)。而我想说的是,身为现实中的女性、低位者,和男性直线管理者的交集,所招致的曲解,比您想象的只多不少。有些话,我不说,您也可以补全。即便是您,也曾说过我功利,我不确定是否暗含了我接近您也是为了现实利益,但我不在乎,旁人的我全然不介意,而您,自会分辨。
这是一段交往过于密切的关系。
源于我想要交流的诉求。
我真的是太喜欢和您聊天了,尤其是漫无目的的闲聊,恣意、随性、真诚、坦率,却又不乏尊重,节奏可快可缓,话题天南地北、措辞不拘一格,不索取信息、不求取好感、不担心误解,随时可起、随时可终,聊到分歧也毫无拘谨,和而不同。
在网上看到过一段话,说“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
与您的聊天,便是如此。“原来他也这么想”,各种话题都能自然展开,不需要绞尽脑汁就能对答如流,仿佛遇见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我记得有一次,某个周六,与您从中午十二点聊到了晚上八点,不吃不喝不休息,打出生以来,从未连续说过这么长时间的话(这个时长,注定会被三餐打断)。此后时有以小时为计量单位的聊天。
只是,当这样的聊天忽略了现实的时间和载体时,便会成为一种越界。
比如,搭车。比如,半夜。
而当交流的话题涉及了个人财产,也会引发另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购房。
当这些要点叠加,再撞上日常的各种交流,便成了实锤的“不当”。
所以,您说,我收到您的信息,便该明白为什么。是的,我明白。
您问我,理解吗?理解。
最后,我想聊一聊关于现在,和以后。
您会觉得奇怪吧,我理解,也接受,哪里还有以后呢。
端午之后,我想了许多,关于人生、朋友,您。
最简单的,或者说最符合逻辑的做法,当然就是绝交——正如您所说的,当前的境遇,做不成朋友了。绝交多好,互不打扰,即便当下再痛,总会过去的。
可我回看了过往,又拉伸时间模拟了未来,始终觉得可惜——不晓得您会不会把这种可惜解读成“不甘”(正如您曾经评判我基金亏损50%是因为不甘,但并不是)。
这段时间,我不断与自己对话,既是为了看清自己的想法,也是为了放下执念——如您在离别信里所写,“坚持能够带你到达成功的彼岸,但也可能让你坠入无底的深渊”。我晓得您写下这句话时更多指的是工作,万万没想到应用得这么快,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可若是如此轻易放下,便也不是“执”了。
直到我看到一段关于“灰箱”的描述。“命运就是千百个变幻不定的原因的无限运作。”人生中很多细碎的原因,是我们无法控制的,甚至很多是在水面之下不被我们知晓的。但我们所处的世界不是黑箱也不是透明的箱子,而是一个巨大的灰箱,我们能做的,是在自己的尺度里把握大的方向。
我放下了一定要和您成为朋友的执念,同时也放下了纠结每一个因果的执着,退到了更远的距离,来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我看到它并不是无解的一团乱线,我看到了我可以做的选择,虽然我仍然无法说出导致这段关系进入当前境遇的确切原因,但是这对大方向不重要。
正如您之前所说的,决定一段关系的去留,要看关系的基石是否发生了改变——我没有,所以,我才需要在那天来同您确认,您的想法。
在来和您确认之前,我想好了,无论过往您如何看待我,有没有把我当做过朋友,以及未来我们还当不当得成朋友,我对您的欣赏和珍视是真的,在当前痛苦和难受的背后是有光明和温暖在的,我要保留这些光明和温暖,我认为这也是对这段关系的致敬。无论您怎么想,您都是我的良师益友,依然是我想成为但还没成为的样子——这是在那个巨大的灰箱里,我可以把握的大方向和做出的选择。这是我选择的执念。
我放下了,但是我仍然觉得可惜。可惜共同的话题和之后的成长无处诉说,可惜从您身上学到的东西以后无从提起,可惜未来的人生不能继续分享。但这种可惜,和放下之前的可惜是不一样的,一种是消耗品一般的执念,一种是原动力一般的执念。
我放下了一定必须是朋友的执念,但也不否定未来是朋友的可能性。
无论是您还是我,现在都无法预测出一个“和好”的节点。
您说,有些事情,要交给时间。
我也觉得。
如今与您的交流,用小心翼翼来形容毫不为过。但是没关系,只要不让您有任何感到被打扰或压力,就可以。您知道的,这并不是迷失自我的盲目改变,也和委曲求全毫无关系,是这件事带来的感触而对自我行为进行的调整。
这件事,也让我对一些关系有了一些新的看法,放下了一些执着。比如,我放下了一定要和直线管理者同频的执念。在周六接完老总一个非紧急重要事项的电话后,我意识到,或许我和老总之间,永远都不可能达到和您之间的契合度。人生和缘分是永远没办法说清楚的。遇见您本就是小概率事件,我不能因为一次幸运,便希望在所有人身上复制这种幸运。不同频不代表不能合作愉快,俞主任和您便是实证。我放下了感同身受的执念。在我悲伤难过的时候,街上行人的脚步未曾改变半分。同样的,当我在为自身辗转的时候,那些被洪水肆虐失去家园的人们的悲伤,我也并未顾及。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本不相通,所谓感受身受,是在特定场景下的有意为之,且仅仅是“感”。人生而孤独。
最后,是听起来有点违和的事。当前我的各种迷惘混乱无助,只有在面对自己和您时,才能放开心尽情说,丝毫不担心被鄙视被质疑被误解。
以及,在半年度材料堆成山的时间里,您依然可以听歌看书下围棋,真棒。我没有您这么强大的信息分析能力和知识掌握能力,每一阶段,我只能做好少数几件事。
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