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游记

迎着寒冬的烈风,准备将跨年的重要时刻放到天津。从现有印象来感知,天津并不是一个旅游城市,亦非具有文化意义的地方,没去之前,已经把这次出行预期降低到最低。可即便如此,还是带有一丝异域的期待。从北京到天津,距离很近,好像那不是“另一座城市”,只是作为首都的卫星城而已。返程的时候,我们从滨海新区坐动车直达北京南,车上大部分都是在北京打拼在滨海居住的“奋斗者”。
去之前,我几乎没有做什么攻略,一切都是跟着感觉走。这种感觉更多是之前有人在朋友圈发的一些图片,再结合自己的喜好,就瞄准目标出发了。下了天津站就直接去大教堂了。之前我没有近距离观察过教堂,在阅读了一些宗教类的书籍后,我想置身于内将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天津的地铁和公交完全支持支付宝微信,很方便。
走过一条小路,没晃过神,大教堂就在眼前。说实话,我不是一个美的分享者,我能做的就是分享真实的感受。这种真实会戳破一些营销神话也会不经意间兴起某种真切的感动。教堂的正面很漂亮,但感觉墙面有一层灰,工业化时期特有黏稠感。人不多,简单拍两张,急匆匆近距离俘获美。门口有一位可以用身强体壮来形容的“乞丐”,连恳求的话语都懒得讲,似乎但凡来此圣地的人,习惯性施舍才是常规操作。漠视,继续向前,墙面立着四座雕像,静静地观察每一座神像的仪态神韵,总感觉一种放置在东方的西方姿态。教堂坐落的位置紧挨着一所现代化的小学,周边是大马路和商场,很难想象先知们生活在闹市中的心情。教堂侧面有一对新婚夫妇拍婚纱照,在寒冬里身着白色礼服笑容灿烂,也真是难为这对新人。当新婚的仪式和宗教的仪式并轨,神的旨意才会遍及爱情悠长的道路吧。

进入教堂,人瞬间成为一种渺小的存在,仰头难以企及屋顶,昏暗氛围中从五色窗户透进来的光。一排排小桌椅留给虔诚的信徒,空荡荡的空间中略有几分凄凉。顺着两边的过道,看基督圣徒们的雕像,旁边有辅助性的画可供理解。继续往里走,左侧可以看到巨幅《最后的晚餐》和基督神像,正中间对着的神像有些遗忘,右侧是基督一家人朴素生活的场景。长条巨大白底黑字的标语,我一一阅读体会,思考文字背后的奥义。来的游客都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闲聊起来,又似乎这里没有那么神秘,只是一个可供赏玩的去处。里面没有暖气,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后再次望望这巨大的建筑,有一种难以摹状的震撼。女友说你亲我一口,呆若木鸡的我被突如其来的索吻不知所措,忽又察觉自己失去了常识意义的浪漫。我说我们是圣爱,超越世俗的仪式,我们的爱直抵天堂。

下一站去瓷房子,好朋友乔博士实际上推荐有一条线路,隐约跟着他指的线路前行。来到这条街,可以直接看到瓷器房子的外观,却没有给我太多惊奇。询问票价,觉得没看的必要,因为站在院外基本可以看个大概。至于瓷器为什么可以巧妙的组合成房屋,体现一种典雅的东方美,我等凡夫俗子领略不了其间的艺术。张学良在天津的故居也在这条街上,可到了眼前,才发现完全没有看的必要,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罢了。可以看出这条街充满了历史的痕迹,瓷器屋的主人是侨商投资,这里名人故居林立,也都和近代被殖民有关。之后,去了“五大道”,网上推荐说这是天津数的上的景点,可过去了才知道,就是一些富豪的私人别墅呗,游客们除了可以远远的看看,一股既得利益的即视感,没有任何收获。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些房产与地方政府如何进行的妥协改造。大冷的天,在五道口的街上彷徨,与人间无关的几座欧化别墅,和川流不息的外卖小哥,我想下一站,我们将走向何方?

此次来天津,最为重要的一个项目,就是拜访梁启超故居。人不要偶像崇拜,但一定要有精神标杆,在中国现代化的浪潮中,任公可以做吾辈开风气之先的导师。打车来到梁启超故居前,望着眼前与五大道相似的建筑,已有心理落差。踏门而入,赫然写着“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然后是一系列的照片宣传,毫无新意。即便如此,我还是很认真的查看每一张图片。完后去院内任公的住所,倍感奢华。脑海中片刻涌出一种失落,任公终归是贵族式呐喊,是那个时代的受益者。于是我反问自己,难道非要与穷苦大众站在一起的嘶吼才是真实么?高低之间,亦是我多年求索中思维变动的缓冲。人不能脱离自身处境去讲话,否则就会显得虚伪。可人如果只站在自己的处境说话,只会显得浅薄和臃肿。这个所谓的故居,没有丝毫的“故”感,全然是一种工业化的制成品,也无“居”意,尽显浮夸摆弄之态。让人最不能忍受的是,将一个影响近代转型的浪子刻画为十足的爱国者形象,这种极度的不协调让我愤恨,过后又觉得神州大地,何处能躲避帝力的染指?一面是工业化的复制和宣传,另一面仿佛一种寂寞。任公的雕像给了我最后的宽慰,那凝重望向远方的眼神,是多么炽烈啊。魂归之所,又会有几日来此,明了心中锦绣。他寂寞于来往的人群,孤独且昂首的端坐在夕阳的光线下。在这海滨港口的中心地带,守住文明的东海岸。

据说天津的摩天轮是亚洲之最,想来亦是浮夸。观念还在任公之地,双脚已经踏上了这浮夸的大轮。这也来自不易,排队的小年轻们不怕夜的黑,也不惧天的寒,在这人群中,我觉得自己是最沧桑的。登上摩天轮,俯瞰天津美景,随着高度不断攀升,我有一些小兴奋,不断的拍摄外面的美景。似乎每一座城市的夜晚,在灯光照射下的高楼,都会有一种都市感,仿佛自己会成为某部电视剧中某个场景中的某个主角。摩天轮、夜、城市、爱人、跨年,这些意象拼凑在一起足够让一个人感受到,他或者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而此时此刻就是一种证明。只有在那几分钟,在绚烂城市的上空,你觉得生命值得。可当走向这天轮,不免有一种“也就是个这”的慨叹。这就好像从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回到世俗世界的一声感叹。这不,瞬间感受到了煎饼果子大娘的原罪,普普通通的煎饼果子二十元一张,看着还不错,吃起来,真心难吃,欲哭无泪。自己选择的煎饼,哭着也要吃完。转念一想,任何一种食物,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在吃,无论什么口味,都是一起的经历,都是美好情感的印证。

在一篇宣传天津跨年有烟火的公众号里,我们得知七点左右在鼓楼有演出。由于有这样的演出和烟花,鼓楼附近也开始了交通管制。可以说,走了相当长的路程。结果到了跟前,三排保安围住入口,用扩音喇叭告诉大批的人群,“十一点半再过来,开始表演”。当时在场的人都很无语,明明通知的是七点半,就变成了十一点半,一个城市最重要的公关活动如此的儿戏,让人恼火。更可气的还在后面。由于交通管制人们也无法打车离开,内心里也不忍心错过重要的跨年烟火。鼓楼旁边有一家大悦城商场,比北京的大多了。那一晚所有的人流都涌入了这里,都快挤爆这个上场了。我甚至怀疑,这是故意,主办方知道人们来了之后发现演出没开始自然会跑去商场消费,也太阴险了。十一点半我们随着人群返回鼓楼附近,演出和灯光秀似乎开了,可人太多了压根无法近距离看,大家都往里面挤,可真正没几个人看到演出。一个东北女孩直接破口大骂“TMD,大老远来这里跨年,就这么忽悠人,真JB坑啊。”依然是冬风中伫立的我们,人民们站在鼓楼外,看不到为人民准备的演出。我想天津市干部们已经前排落座了,电视里已经开始转播了,小编们已经开始渲染这盛大的霓虹彰显天津的未来了。从这个事件的始末,可以看出这座城市管理中的硬伤,更无需细致的分析了。

二零二零的第一天,坐在驶向滨海新区的大巴上,她安静的睡着了,我用眼睛过滤着天津这座城市。路上经过意大利风情区,很漂亮,不过人并不多。之后一路尽是开发中的楼盘,和停歇的废弃工厂,以及小城镇的落寞。有一种去往离北京更远的地方,滨海并不是天津的附属。一种后工业化的颓唐占满了我的思绪,那种现代化的朝气不再拥有。今天准备去极地海洋馆和滨海图书馆。长这么大,第一次去海洋馆,看各种海洋动物,却没有太多感觉。海洋馆这种存在,本身只属于那些爸爸妈妈带小朋友来。海洋馆中每参观完一个动物就有一个大型的商店售卖相应的周边,天津人民的生存欲可见一斑,感觉你在逛一个海洋动物玩偶之家。欣慰的是几个表演,给人视觉冲击。可突然让我回想起,当年花十元钱就可以在太原卧虎山公园看到的表演,没有太多差别。一个海洋馆如果在一个拥有人文感的管理者的培育下,我相信也一定会有很大的参与感。这种呆板的设计简直是对海洋生物灵性的侵蚀,而这个极地世界中动物的表情就和这个后工业化都市一般,颓唐与无力。

尽管已经很累,我还是是执意要去最美图书馆一看。作者公交看滨海新区的高大楼层坐落在这冲积平原的入海口,几乎没有几个楼灯是亮着的,图书馆是在一座命名为文化城中。进入其中,三三两两的人,很是荒凉。底层的饭店基本关门,为数不多的几家下饭馆坚强的撑着。一进图书馆的构造还是给人一种梦幻感,设计一级棒。由书搭建的天梯,和一个巨大的球体模型,一时没读出寓意,却能感受到投资巨大。也好,我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个景点,而非书店,并没有坐下来读书的雅趣。只是感觉整个大商场没有几个人,可以想象当时开发滨海自由贸易区,当地政府下巨本投资的豪迈,可好景不长,这里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人才和真正长久的企业。人去楼空,只留下混泥土和石板。还有海风拍打岸边的寂寥。

第二日的滨海高铁站,以及周边的建筑,依然是那么的壮观豪迈。这样的建筑吸纳了无数百姓的心血,它们是工业化鼎盛时期的见证。可工业化有其周期,当工业化没有良性的市场只是一种政治的冲动时,留下了这些巨型怪物,眼睁睁怒斥着我们这些痴狂的人类。百姓们建起了高楼,他们终究回到他们的土地。巨鳄们在工业化浪潮中捞上一笔,前往下一片可供掠夺的土地。京漂们住在滨海,在滨海后工业化宽敞的大楼里停泊,匆忙的奔波在京津往返的高铁上。短短两天,我们享受着这种寂寞,在躁动中体会存在的意义。还是祝福,这座城市在被遗弃的归程中,找到属于它的文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