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回归田园
2007年五·一黄金周,我没有象大多数城里人那样选择去大好河山浏览旖旎风光,而是回到淮河岸边的农村老家,探望在那里修建房屋的父母,走访亲戚、同学,过了一段充实快乐的美好时光。 ——题记
乡村纪事:回归田园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凌晨四点半,一阵欢快的歌声把我从梦中惊醒。睡眼朦胧的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有些纳闷地问:“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歌声传出来啊?”睡在旁边一张钢丝床上的堂姐,略带歉意地说:“我定的手机铃声,忘记取消了。”
堂姐是我伯父的大女儿,只比我大一岁。伯父的早逝,使她饱尝人世的艰辛。她和伯母带着四个弟弟妹妹,在农村讨生活,日子过得极为艰难。好在最近几年国家农村政策的大幅调整,他们的生存状况才得到彻底改观。堂姐和丈夫每天凌晨四点半就起床,草草洗漱过后,就迎着晨晖开着拖拉机去周围村庄的农户那里收购稻谷,然后再卖到米厂去,获取中间的差价,一天大概能够挣到一百块钱左右。听说我回老家来,堂姐放弃了挣钱,从六、七里以外的婆家赶回娘家来与我欢聚。
或许是没有高大楼房的遮掩,乡村黎明的晨光总是很早就在窗口出现。大约五点钟光景,和堂姐睡在一个床上的四婶与睡在我旁边的表妹(表妹是我姑姑的孩子,比我小很多岁,还在医科大学读书),就穿衣起床了。不一会儿,临时睡在客厅里的母亲,隔壁房间的父亲、四叔,西面屋里的堂弟,住在偏厦里的伯母,也纷纷起了床。他们的说笑声,时断时续地从院子里传过来。
堂弟的媳妇和三个孩子都到南方打工去了,只有堂弟和伯母在家里守着三间空房。这次父母和四叔、四婶从城里回来盖房子,就住在了堂弟的家里。大家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相互扶持,彼此温暖。
五点十分,我和堂姐也在鸡鸣犬吠声中起了床。我们没有去晨雾弥漫的田野散步,而是在堂弟家的房前屋后转了转。房前是一幢刚刚竣工的三层楼房,纵深是八米和八米五。一楼、二楼各为两室一厅,三楼是一小间,外带一大露台。这幢楼房,是堂弟领着他的大儿子自己修建的。堂弟曾经在建筑队做过瓦工,手艺好,能把守墙拐,且不用吊线。儿子给他打下手,爷儿俩干了一个多月,终于把楼房建了起来。就连楼梯都是自己修的,只是模板和顶层的浇灌,是请别人做的。这幢楼房在硬件上,丝毫不亚于城市里面的别墅。
我和堂姐、表妹欣喜地登上露台,放眼望去,晨雾似一层轻纱弥散在原野上。碧绿的大叶柳在露珠的润泽下,显得格外葱茏茂盛;一畦畦麦苗,在田野里蓬蓬勃勃地生长着。南面不远处,波光潋滟的淮河仿佛也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懒洋洋地向东流去。东南方,新建电厂那巍峨高大的冷水塔,清晰得像是就在眼前。北面,大型煤矿极其住宅楼在树木的掩映下,时隐时现。西北方向,几座国有大型煤矿的火车货运中转站旁边,亭台楼阁林立,水榭、花坛、草坪相得益彰。花木葳蕤,曲径通幽。
屋后,堂弟媳妇利用空闲地带,分别栽种了莴笋、青菜和韭菜。那些莴笋不同于市场上卖的那样既短且粗,而是生长的比较细长。堂弟说:市场上卖的莴笋都是打了特制的药,刻意不让它们长得很长。青菜已经起了菜薹,黄色的花儿在清寒的晨风里摇曳。韭菜似乎吃了激素一般,叶儿长得又肥又大。堂姐说:“这韭菜该割了,韭菜越割越长得旺。”说完就回厨房拿来一把菜刀,准备去割韭菜。我想体验一下割韭菜的乐趣,就从堂姐手里要过菜刀,说:“让我来割吧。”在一片“咔嚓、咔嚓”的清脆声中,丰收的喜悦透过握着菜刀的手,漫过心灵,跃上眉梢。
正在菜园里流连忘返时,伯母过来喊我们吃早饭了。早饭是伯母用柴火烧的红豆米稀饭,特别粘糯。馍馍是从外面买来的,非常松软且略带些甜味。如今,农村里也很少有人自己做馍馍了,多半都是从推着车子溜乡卖东西的人那里买来的。
一顿香喷喷的早饭过后,我和母亲、堂姐、表妹相约一起去赶集。集市和老家紧挨在一起,中间只有五华里的路程。集市很大,方圆几十里以内村子里的人赶的都是这个集。农历单数的日子都会逢集,其实就是隔一天一集。逢集时,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就聚集到这里,或买或卖。大到农药化肥,小到针头线脑,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当然卖得最多的还是蔬菜、家禽和一些肉类,服装鞋帽也有不少。
集市上人很多,叫卖声、寒暄说话声响成一片。集市中间用墨绿色的帆布搭了个戏台子,最近几天下午,都有戏剧节目演出。我们在集市上买了一斤小磨麻油、一大桶豆油,鱼、肉、蹄膀、蔬菜也买了好多。堂姐还买了辣椒秧和豆角种,说是帮助堂弟种在他的地边儿上。在她还价的当口,我瞥见旁边一摊位上在卖用麦仁做的米酒。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这种米酒了,就忙不叠地过去买了两斤。没想到,麦仁米酒竟然如此便宜,一斤才要一块五毛钱。
我们只顾着油盐酱醋、日常用品一路买下去,直到四个人的手都被方便袋勒得发青了,才肯罢休。在集市中穿行时,遇见了母亲的一位远房亲戚。论辈分,我应该喊她姨。她已经六十出头了,但看上去好象只有五十多一点。漫长脸,眉目疏朗,颇有精神。她丈夫早年曾经是我的小学老师,长得英俊潇洒。后来调到区工商管理局,因为饭局太多饮酒过量,导致酒精肝不治而亡。她和母亲站在一棵泡桐树的阴荫下,絮絮叨叨地说着各自家庭现在的状况。斑驳的阳光洒在俩人的身上,温暖的风儿轻柔地从她们身旁拂过。她丈夫过世后,大儿子接班去了工商所,女儿大学毕业后做了某单位的会计,女婿在某学校教书,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殷实。
告别阿姨后,我们负重行走在集市中间的街道上。虽然路程不是很远,但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手很酸很难受。正在我们艰难地挪步时,从后面上来了一位同村的婶娘,她骑着三轮车过来和我们打招呼。母亲忙叫她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四人一古脑地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全部放了上去。母亲坐在三轮车的后面,婶娘骑车载着母亲一起向村里奔去。
减轻负担后的我们仨姐妹,优哉游哉地行走在田间小道上。暮春的田野,景色十分美丽。大麦已经黄芒,金灿灿地覆盖着大地。一望无垠的小麦正在抽穗,微风吹过,荡漾起层层碧波。紫云英那粉红色的花朵,把田畈装扮得灿若锦绣。路边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野花,也色彩缤纷,热闹纷繁地一直开到荼糜。
回到家时,四婶和母亲正在给鱼开膛破肚。小磨刀鱼不到一指长,四婶烧这种小鱼特别拿手,熟了后可以连鱼刺一起吃下去。我一下子就买了四斤半,足有一脸盆那么多。惹得鱼行里的行用在过称的时候,也连声问我是否买得太多了。我和堂姐也马上搬来小矮凳,加入到了洗鱼的行列。母亲负责剖肚,四婶刮鱼鳞,堂姐清洗。四婶说这小鱼的头不仅没有营养,在锅里炕时还多吸收油,我就专门负责把鱼头给揪下来。四婶哂笑我是鱼的判官,判了这些鱼们死罪还不够,还要拿下它们的头。堂姐则微笑着回忆起我俩小时候一起去逮鱼的趣事:一年春天,我和堂姐俩拿着铲子、水桶,挎着竹篮到一条小河沟里逮鱼。那条沟很窄很长,我们就在河沟的中间用泥土打上两道坝子。准备把里面的水豁出去以后再逮鱼。谁知道才打好的一道坝子,却破口了。我就叫堂姐和我一起躺在水里面,用身体去堵。我们俩分别抓住沟边的水草一人堵一面,身体往水里刚躺下来,四只脚丫子就马上漂了上去。幸亏当时路过的一个大人及时地把我俩拎了上来,否则不知道会被水冲到哪里去。他一边营救一边斥责:“两个小鬼,躺倒挡水。要不是被我看见,说不定你们就漂到淮河里喂大鱼去了。”听着我们这些童年往事,母亲和四婶哈哈大笑,直说我俩是“傻冒”!
人多好干活,谈笑间,不知不觉一大盆鱼就侍弄清爽了。母亲的红烧肉做得很棒,色香味俱佳。四婶烧小鱼,母亲烧肉,我负责炒素菜。大家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这顿午饭极其丰盛,味道也十分鲜美,把一大家子九口人个个撑得肚儿圆。
春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午饭后,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却飘起了濛濛细雨。我们赶集的四个人,又在烟雨中一起拿着农具到堂弟的地头去栽辣椒,点豆角。走了两节地过后,就看见了堂弟几天前洒下的秧苗,长出了不到一寸长的嫩芽。在秧亩地的边上,是一条不大不小的水沟。有几棵柳树正袅娜着枝叶,对着清波流转的水面搔首弄姿。一棵梨树站在旁边,默默地吐着翠绿。堂弟一家就在这沟边上,开出了一小块菜园子。地垄已经打好,只待我们去播种。
我和堂姐在地垄上挖坑,母亲负责栽辣椒秧,再往坑里丢豆角种子,表妹负责浇水。坑不需要挖很深,没多大工夫,我们就把所有的坑全部挖好了,接着就去帮助母亲栽辣椒秧,埋好豆角的种子。表妹一边浇水一边说:“这些辣椒和豆角都有我的一份功劳,等到它们成熟的时候,我一定还要再来品尝品尝。”堂姐笑着说:“就应该这样。如果你来时他们家里没有人,你就自己到这里捋一把豆角吃,说什么也得尝一下它的味道。” 堂姐这一席话,惹得我们笑得前仰后合。笑声震得周围树上栖息的鸟儿莫名其妙,齐唰唰地一溜烟儿飞了出去。
当落霞还在西天尽情燃烧的时候,我们就吃起了晚饭。酒足饭饱后,堂弟打开电视机和VCD,亮开歌喉一首接一首地唱起了流行歌曲。其余人则在歌声的伴奏下或斗地主,或用麻将牌摆迷魂阵,或观战或参谋,玩得十分尽兴。
星转斗移,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当月上中天时,大家方才依依不舍地上床休息。夜半时分,突然又从堂姐处传来一阵欢快的歌声:“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仔细听了下,这次可不是手机铃声,而是堂姐在睡梦中唱起了歌。在那歌声里,有堂姐对乡村明天一份美好的希望。2007.5.11
ps: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