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穿过奇妙的企鹅公路，然后长大成人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捉住夏天。”
——五月天《如烟》
第一次瞥见它不起眼的宣传短片，是被片名吸引。
搁置许久，没想到再次想起它，已经是院线下映了数月。
幸好，迟到而没有错过。
新海诚的视觉惊艳叠加宫崎骏的心灵震撼，以及有那么一点点的诡异与难以理解。
这部动画，超出我预想的精彩——
《企鹅公路》。
森见登美彦的原著作品《企鹅高速公路》改编；苍井优、北香那、钉宫理惠担任主要声优：主题曲《good night》则由平成三大歌姬之一的宇多田光演唱。
优秀的底本和强大的创作阵容所打造的是怎样的故事呢？
「大姐姐，企鹅和海」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四年级的小男孩，叫青山。
和其他孩子不同：与外表年龄不符合的独立、成熟、冷静，对世界充满好奇，以及热爱研究。这让他看起来颇像一个小大人。
故事的切入点也很巧妙：夏日小镇上突然出现了成群结队的企鹅。
这些企鹅引起了青山君的极大兴趣，他立刻对此展开调查，并将此研究命名为“企鹅公路计划”。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发现企鹅和自己崇拜的牙医大姐姐有着惊人的联系：在晴天，大姐姐会无意中变出企鹅，如果是阴天，则有可能变出一种叫炸脖龙的可怕生物。
这个谜题尚没有答案，奇遇却接连不断：青山和同学内田、滨本又在密林的深处发现了浮空的巨大水球——“海”。
大姐姐和企鹅都不能离开城市，否则会消失，他们似乎都靠一种能量源活着，很有可能就是“海”。企鹅会和“海”产生反应，而炸脖龙又会吃掉企鹅。所有奇异的现象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逐渐膨胀的“海”威胁到了城市的安全，最终青山和大姐姐进入“海”中，以她的消失为代价，化解了小镇的危机。
关于总体的设定，有两点需要注意：
首先是关于企鹅出现在人类城镇的构想，其实并不是第一次登上动画荧幕。宫崎骏有一部作品叫《红猪》，说的是主人公受自己的诅咒变成了一头猪，却悠游自在地继续在人类世界生活下去。
虽然这种类似的构思在两部影片中起到的作用是不一样的，我们仍然可以窥见日本动画叙事中这种诡谲的传统色彩。
其次是关于大姐姐的形象。她是青山“理想的结婚对象”，“每天要花三十分钟来想大姐姐的胸部”。
似乎在很多少年充当主角的故事里，都会有一个大姐姐的存在。新海诚《你的名字》里男主打工的地方就有一个前辈大姐姐叫奥寺。
这类形象出现的意义是什么呢？
一般来说，女孩相对于同龄的男孩会稍显成熟。而对于男孩来讲，他们通常会憧憬一个阅历成熟，各方面资历都比自己丰富的成年女性。年轻的男孩会从这个女性身上照见自己，然后迈过青春的坎。
所以只能说是介于友人和恋爱对象之间的存在，也有“人生导师”的意味在其中。
在《企鹅公路》中，作为爱慕对象的大姐姐自然也是青山少年成长的重要一步。作者又以她作为所有奇幻元素的源点，使得情节紧凑而生动。
不过说实话，直到影片结束，对于其中的很多隐喻我也是一知半解。比如大姐姐到底是何种存在，海又是怎么出现的，其实并没有交代得很清楚。
不过我认为那并不重要，这反而是动画的魅力所在。
「日常和非日常，自然和超自然的交透」
从上面的故事梗概中也可以知道，这部动画中有很多“非现实”的奇幻成分。
《企鹅公路》的原著作者是森见登美彦，一位魔幻现实主义作家。
古巴作家阿莱霍·卡彭铁尔在其长篇小说《这个世界的王国》的序言中指出：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是用丰富的想象和艺术夸张的手法，对现实生活进行“特殊表现”，把现实变成一种“神奇现实”。
魔幻和科幻不同。
科幻，譬如我们在《流浪地球》中看到“地球发动机”，看到撞击木星，会感受到科学的浪漫，但那是有可能发生的或者至少有理论线索作为支撑的。
但魔幻的效果却正在于它与科学相背离的匪夷所思。
无论是大姐姐扔出的饮料罐变成企鹅的场景，还是青山和大姐姐最后带领大量的企鹅冲向“海”的场景，无不以颇具少年风格的魔幻丰富着我们的认知视野。
不过，我们会发现，这样的情节出现在动画里，却不会觉得突兀。从普通到神奇的过渡并不僵硬，而是很自然的。
有人评价说创作了许多奇幻作品的宫崎骏有一种特殊的才能：他能在描绘“异常”的同时，让观众顺理成章地接受这种“异常”，即——“宫崎式的魔法”。
对此，宫崎骏作出了如下解释：导演要给自己的作品设置一条“谎言标准线”，在后续的展开时就要遵循这个谎言等级，同时也是真实等级。
比如《龙猫》的设定是“只有孩子才能看到龙猫”。
拿《企鹅公路》来讲，魔幻的成分基本在大姐姐，如果说青山君和他的同学们有什么超能力的话，就会显得有些“出戏”。
「“夏天结束了！”」
烈阳、茂林、鸣蝉、汽水、薄衫。
魔幻之外，影片给人最深刻的整体氛围印象就是夏天。
开始于夏天的故事，也结束于夏天。故事的完结伴随着夏天的落幕。
在日本动画中，关于夏天的故事，实在是数不胜数。
《萤火之森》是在盛大的夏日祭典里，女孩和触碰不到的灵妖之间的奇妙爱恋。
《千与千寻》是在夏日的出行中，少女误入异世界的奇妙物语。
《未闻花名》是在青春期悸动的夏天里，关于死亡和爱的故事。
这三部作品和《企鹅公路》在整体情节上其实有高度相似之处：都是在夏天，一个普通少年/少女遇到了非自然的他/她，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不得不分离，最终回归自己原本的日常。
夏天，作为日本动画导演的宠儿，在日本文化中似乎有特殊的涵义。
与中国不同，日本的学生有三个时间段的假期，其中暑假是在七月上旬到八月下旬。这个时期内有很多盛大的活动，如夏日祭、花火大会、海边旅行等，甚至许多学生时代的恋情也是在这个时间发生的。
这就为文艺创作提供了很好的素材。而这样的素材被争相使用，乃至形成了定式或是惯例，夏天就有了相对固定的涵义：即代表者一个人的学生时代或者是青春时代。
所以，“夏天结束了”就会有着“从校园走向社会”“从孩子长大成人”“一段恋情的结束”诸如此类的意义。
毕竟，繁华之后的零落总是最令人伤感。
对于青山而言，大姐姐代表着他所有的对成熟的和大人世界的幻想。而最终当这个“引路人”离开的时候，就是他要自己坚定地继续着成长之路的时候了。
开始与结束，相遇与分离，继承与成长，都是颇有哲学意味的夏天独属的浪漫。
「世界的尽头是什么呢？」
在前面我提到过，对于片中各种谜题的隐喻就算是不求甚解也没关系。
因为我认为不应该将影片看作是一场解谜，而是应该看作一段记忆。
（顺带一提，虽然这是童年题材的动画，但我并不认为这是献给小孩子的动画。相反，这是只有长大了的孩子回头再看才会有感触的动画。这是带着他们重温“记忆”的动画。）
解谜，注重的是结果；而记忆，珍惜的是过程。
换句话说，是点点滴滴的细节和小事最打动人心。
学校里会结成很多“小团体”，也会有一个小霸王的存在；男生放学约架，会互相攻击对方的裆部；对于喜欢的女生，男生总是以捉弄的方式引起注意。
小孩子会想要成为大人，兴奋地获得了喝一口咖啡的允许，又苦涩地吐吐舌头；青春期的少年也有了最原始的性幻想；会带着消停不下的好奇心问着“世界的尽头是什么？”
不正是很像我们的童年吗？
自然，真实的世界，真实的记忆，是不会出现魔幻事件的。
如果说影片的故事本身就是一整段记忆的话，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扭曲”呢？
的确，有研究表明，人的记忆其实是会有的令人惊讶的与事实不符的地方的。那是我们的大脑自动修复记忆的结果。
所以，是不是可以认为，企鹅、大姐姐、海这些都是对某种象征或依托之物的修复结果呢？
说是依托或象征，其实可能不过是一些无名之物：譬如参加的节日庆典的记忆、母亲所做的某一顿美味的晚餐、同桌不经意的莞尔一笑、擦肩而过的年轻老师的香水味、商场橱窗里散发着光芒的奢侈品······
总之，是在潜移默化中塑造了我们的生理和心理的东西。
当到了可以说出“我小时候……”这样颇具怀旧情结语句的年纪时，在脑海中还不会褪色的一定是这样渺小而无用的细节记忆。
所以，曾经追问着“世界的尽头是什么”的你，是否也拥有自己的企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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