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友

亲爱的小友，

今天又在疑惑里醒来，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同样的心思跟你讲了一遍又一遍，平静地，绝望地，凶巴巴地，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回应。我不知道该怎么解读你的沉默，可能更不知道该怎么因为你的沉默做我的决定。

昨天跟爸妈在电话里讲，所有留美国的中国学生里，我们这两年可能最惨。赶上签证，肺炎的各种动荡。好多朋友要在全球都乱成一团的背景下换国家，换工作，从学术圈离开，不知道未来几年会在哪里。不知道未来几年会在哪里这件事，简直成了我最近3，4年持续不散的心病。每一两年，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送出去，然后换一个地方，在亚马逊再下一单便宜的锅碗瓢盆。觉得自己在一个地方的生活，也在这样的反复里草率地更迭，将就地积累起来，又突然一下推翻重来。

马上OPT结束要离开美国了，公司的政策是把签证过期又没抽到工作签的同事送到美国之外的办公室，呆上一年，再L签证转回美国。本来从积累一点国际工作经验的角度，这样的操作应该是一个很棒的机会。如果你喜欢转去的办公室，又在新的地方找到了愿意留下你的领导，也可以留下。或者如果你喜欢转去的地方，为公司再打一年工也可以跳槽去同一个城市的其他公司，留在那个地方。同样的如果你啥啥都不喜欢，或者还是认准了你之前的办公室，一年之后又可以回来。多好。多灵活。

而且我是回家，回北京。北京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老爸老妈是我最亲爱的朋友，最值得我花时间陪伴的人，特别是在外面漂了8年之后。未来的一年用我司的话讲，是一个definite win。我有什么担心的呢？

我经常告诉小友guoji局势太差了，我完全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回到美国。其实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担心能不能调回来，是担心自己会不愿意调回来。在这里工作也寡淡，重要朋友也四散各方，有什么让我牵挂的呢。就只有小友你一个而已。

在你之前和番茄君订婚，因为番茄君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好人，非常爱我，也因为和他结婚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顺理成章的事情。用中国人的话说，叫门当户对。我们什么都匹配的很好。差不多同时毕业，在同一个城市找到工作，两个人的家庭都是小而亲密，不拘于传统，由着子女自己打算。我和番茄君在一起的时候，一眼可以看到未来的好多年，都可以严丝合缝的按照我从小对理想生活的计划来。明年是大房子，后年是备孕，5年之后是换到郊区好学区。每年把两个人的假期对齐，可以回国、到处玩、带爸妈到处玩，轮流循环。多合适，多美满啊。可是你第一次单独做在我面前，修长的手臂举起一杯冰水，随便说点什么把我逗笑，这些我就都不想要了。我就这样狠狠地栽进爱情里，去年夏天过的多璀璨啊。

但这段恋情，从一开始，就站在我这种计划狗全部哲学的反面。一个月之后就异国，之后又异地。今年借着肺炎，我们终于得以在一起生活上三四个月。在美国的时候，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终于下定决心要努力转去不喜欢的城市和你喜欢的你过喜欢的生活。结果心理准备刚做好，又被通知签没抽中，要离开美国了。

我问你我回国我们怎么办，异国一年可以吗，你还会想和我在一起吗。你说会，想，不分开。我说要是我在公司干的不好，或者美国办公室政策变了，或者美国政府明年还要ban L签证，我回不来怎么办。你就沉默。我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不想爱其他人了，你说你也一样。我说我们结婚吧，去签了那张纸，我就可以开始办绿卡申请，无论如何一年半之内也可以回来了。你又沉默。

（故事写到这里我脑袋里的各位小观众都已经在劝作者了，这个信号多清晰啊，就是你想结婚人家没有想结婚嘛，whatever结婚means。）

可是我还记得三四月的时候我们本来计划去领证然后我就可以留下来，不用换办公室。决心下定了，你带我和我们共同的朋友吃饭，高高兴兴的说，so we are practically married already。

再早一点的一天，我们坐在床上，你把膝盖上的电脑转过来，给我看一页戒指，然后点开其中一个，问我，你喜欢这个吗？我妈说买戒指之前一定要先问女孩喜不喜欢，不能自己看好了就买。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生活过，你那么笃定，我都无所适从。不会是年轻人一时兴起吧，我问自己。几天以前我再提起这些，我说现在我们的状态是不是从那个时候的一个downgrade，你说“it looks like it”。我英文不好，所以这个算是是还是不是呢？

每天早上，我都在疑惑里醒来，你到底怎么想，我到底该怎么想？今天是我们还剩下的所有时间里倒数一个月零18天吗？明年我能回来吗？该回来吗？我这么牵挂你，但你愿意做我的牵挂吗？你自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