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游戏与玩家的规则(1)
1. ha!ha!
最近一连串和艺术奖项有关的事情让我的愤怒堆积到了顶点,持续的沉默在喉咙里堆积了起来,(能不能)说些什么,(又)能说(做)什么呢?去年底开始的种种关于空缺、奖项和艺术家费的是非争辩在疫情发生之后似乎陷入了沉寂,公共危机的紧急感把我们抛到了一个更大的现实面前,线上线下似乎成为了议论的中心,我们似乎被逐渐推往了真实的反面。我们,你,你们被(什么人)告知:我们都在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之内,不仅无法挣脱这些既定的规则,而且无法想象一个更真实的世界之外,更无法想象出脱离这个世界的方法。谁把自己当成玩家,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框定的行为模式。
公平、竞争是这场游戏塑造的“真实”,但所有游戏背后都隐藏着同样的真正规则,这个规则就是世界的规则——世界作为一场大型游戏,囊扩了林林总总的各种游戏,不管是奥林匹克运动会、赌场还是电子游戏,或是谈情说爱的世界,都以维特根斯坦意义上的“家族相似性”的方式,构成了这个世界的游戏。任何一个游戏都蕴含着同样的规则:参与游戏即遵守规则,违反规则者出局。关于游戏,我们无需参考哲学家们说什么,即便巴塔耶认为并不存在关于游戏的哲学,因为游戏本质上与科学和工作对立;我们只需听听萦绕在我们耳边的那些声音,那些流行歌曲在对我们说什么,问一问自己,为什么词人们总是把爱情和游戏画上等号,就像它们是某种同义反复的词汇,为什么失恋者总是控诉把爱情当作游戏的负心玩家,为什么真心者却沉醉于沉痼在爱的牢笼的姿态,为什么胜利者总是绝口不提游戏二字,仿佛游戏玷污了他们的真实,把人带入了焦虑和压抑,把世界带入了虚假。
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爱,赤裸裸”的年代已经过去了,我们仿佛回到了上个年代的“一场游戏一场梦”中:“不要说愿不愿意,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王杰深情的告白告诉我们,不需在意,把世界当成游戏和梦境,可以治疗你我的伤痕,弥补我们与世界之间的撕裂。
同时,没有你的世界,我的世界也不会崩塌。歌曲是疗伤的手段,震惊、无奈、愤怒、无力、压抑……人类专属的情感在这个愈发抽象的世界逐渐失去它的立足之地,只能在愈发抽象的语言游戏里找到出口,话语取代了泪水和拳头,无法成章的情绪沿着屋檐抽抽嗒嗒地下落,与雨水和污水一并汇集进下水道,驶向了另一个时空。
世界的游戏是否有一个造物主?我们是否可能通过选择服下某颗药丸来看到造物主的真相?这个造物主是否可以被某位救世主所打败?尼奥已经老去,尼奥又将出现,如今谁又是救世主?好莱坞塑造的关于打破世界的各种梦境,一层层地,叠加进玩家的梦中,梦中的梦把我们弄的疲惫不堪。希望总是以非真实的方式的被宣告,而所有宣称自己的游戏世界货真价实的规则制造者则用繁荣的世界表象装点他们给出的虚假希望,掩盖虚拟与真实世界的边界。规则,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
Horace Walpole曾经描述过现代英国园林的一种设计方式——划定园林与自然的边界的,不是可见的围栏,而是一道从里面看不见的深深壕沟。在园林里漫步的访客,举目所及皆是不分远近的、和谐与美融为一体的优美风景。只有不小心走到这道沟前的访客,才能发现这条预先设计好的壕沟。正是这条界限将现代性、文明和艺术与危险的动物、原始的自然分离开,这个界限名为“ha!ha!”——这个象声词形象地描述了与界限和规则不期而遇的惊奇感。
对我而言,这个笑声为我们揭起了所谓世界游戏的规则的面纱。ha!ha!这阵令人不安的笑声(正如所有黑夜里的笑声),包含了我们被压抑的欲望,这个笑声,混合着游戏和享乐,饱含着对于焦虑和规则的颠覆,指向了通往自由游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