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风车·北风

我蹲在小溪旁，尝试用手切断涓涓细流，就像我不断试图遏制不间断的感伤。我被一张大网绊住，因此不得不停下来，花功夫慢慢用手把缠在脚踝上的线头解开。

这个宇宙的混乱度时刻在增加，因为绳子总是趋向于打结，而结扣不会自动解开、伸展为一条盘好的长绳。一些不知名的鸟在叫着“挂挂红灯”，我从未亲眼见过它们，但现在是多云，它们不过是在说一些自己希望发生的事情。草地上的蒲公英被风吹散，它的锯齿状叶子也随之抖动，好让光秃秃的柱头显得稍有生机。

这些石子被冲刷了多久？自从它们在空洞的寂静中形成，它们记录了这短暂又冗长的星球历史：在人类出现之前，是各种奇怪的动物们窜来窜去、彼此蚕食；接着人类出现（是由一条鱼变成的，其他鱼争相效仿），把乱糟糟的树林砍倒，划出一片片农田。然后就是不间断的战争和爱恨情仇的出现，让这些石子感到沉闷又无聊。往日的静谧，怕是再也回不去了。现在它们被这股看似无尽的支流冲刷着，试图不去想这不断发出嗡嗡声的世界。

远处是一座被荒弃的仓库，锈红色的漆脱落得厉害，露出了橘色的砖块。靠近小路的那一侧栽着一排杨柳树。春天早已过去，因此这些杨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不是把柳絮扬得到处都是，飞到即将离别的情人们的眼睛里。再远处是一座突起的土坡，上面分散地站着五六座风车。由于背光的缘故，白色的风车在灰色的映衬下显得乌黑，仿佛在冬日下的光秃秃的树桠。

我闻到了柴火的味道，似乎伴随着一阵噼啪声传来，却无法定位其源头。这股味道透露着一些暖和，尤其在北风时不时呼呼地到处乱蹿的时候。如果我们在秋天的下午不谈论落叶、枯萎的植物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我们一定要在这样的多云的下午临溪地坐下来，为即将到来的初冬作准备。

既然你最喜欢的夏天早就过去，而且不会很快回来，那么不妨陪我过冬吧，把自己裹得像笨熊似的，然后把空调开到高档，再脱个精光。但我不论如何是要穿着睡衣的，不然会认为自己被从澡堂直接丢弃到大街上。我会把柴火的味道和生姜茶联系在一起，大概是因为在我读初中的时候附近有一家蛮新奇的奶茶店，在冬天放学后路过，时不时要一杯生姜茶（更多的时候是奶茶，但还是会顾及体重）。有的店家会升起炉子，炭火的味道于是飘到被寒风纠缠的街道上。

这样灰蒙蒙的天让我胸口舒畅，好像日光会直接刺穿我的皮肤。即便不是直接暴露在那金色的热汤里，我还是会感到烦闷和无精打采。现在这充斥着进攻性的光芒被云层包裹住，把我保护了起来。如果你也站在这小溪旁边，那么宇宙的混乱程度会增加得慢得多，甚至悬浮在空中的蒲公英的绒伞都会静止。我便不会感觉到北风，因为你是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