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旅行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不停变幻的风景,我想希望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一个人能多大程度的逃离自己的命运呢?一本书、一个人、一次逃离、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坚信,对枯燥生活的远离带来的就是重生。 列车的运行要穿过很多山洞,手机的信号时有时无,包里的书是不想在人多的地方看的。 拿着旧房子的钥匙,奔波千里,回到那片在梦里反复纠缠的地方,希望我做的一切可以让自己远离噩梦。 去哪些地方呢?见哪些人呢?也许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开始一个短期的生活才是最应该做的。 列车很挤,每穿过一个山洞,就像一次时间旅行。 一年的药材生活,跋山涉水,奔波多年的苦心经营全部毁于一旦,只留下一家人的分崩离析。 也许,一次逃离带来的会有新的明天。 去找谁呢?下了车,绕着阴暗的地下通道,出了门。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街边人流如织,但我的心早在她的家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站在路口,手里拿着我多年前送给她的那把伞。 我和她十年没见了,她的样子还是一点也没变。 雨水落在伞上,我已经快忘记她的名字了。 我们朝前一直走着。 进了门,她和她的女儿住在一个不大的房子里,屋子里有一张桌子,一个椅子,还有一个吃饭的餐桌。 叔叔好。她的女儿见我来了,望着我。 我坐下来。她见我没有说话,拿一个杯子,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给我。 小英子,小英子。 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孩。她看了看我,走过去,对小英子说走,我带你去下面玩。 小英子走了,我和她坐在椅子上,门外过往车俩像狂奔的怪兽。 你过得还好吗?那时,我不知道怎么那么凶,一心想着挣钱,瞧不起人。 记得我们一起去河边吗?我们俩蹲在一起,一起吃雪糕,一起走南闯北。 她又一次哭了,像以前一样,她有心,但不想再说起伤心事。 我的生意全亏了,一分都不剩了,就连咱们一起摆摊赚的钱都亏没了。 她站起来。 不要再说了,为小英子积点德吧,她才5岁。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是咱们结婚前你写给我的信。 我站起来,把信塞到她的手里,她还是哭的那么厉害。 我走出门,路的右边一个人,拖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往前走去。 我走进门,她还是在那里,屋子最里边,跨过门槛,一件不大的屋子,是她的厨房。 你要是嫁人,别忘了小英子。 别说了。 小英子已经在学校被人欺负的快疯了。 我看着她,。 我们把她带回了的时候,只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吗? 前几天,在学校边上的巷子里,被几个人堵在了墙边,回来哭了一晚。 要不我去一趟学校。 你去有什么用,老师又不知道她的事。 她走出了门。 我在屋子里朝墙边上走过去,墙上挂着她和她以前老公的照片。 她老公,能干,交际广,云游世界,在国外被骗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老公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她在二楼的窗上搭衣服,她朝我点了点头。 我朝他走去,他看我来了,站起身给我发了一枝烟。我们一起走进门。小英子在边上的地上蹲着,看着我。 我永远忘不了她看我的那张脸,冷静而又克制。 我们在屋子里,电视里放着一部电影,说不清演了些什么。 那时的他刚从国外回来,我们也是在这房子里见面。那时的他,房子里的墙上挂着一把古剑。 十年前,他们刚搬来这里。屋子里还是原来的摆设。一走进门,右手边是一个帽子。那时她还是那么让人猜不透。 她的老公,精明能干,看人时,眼睛雪亮,她带我第一次见他时,我低着头,躲开他的目光。 他则平静的对我说,如果你一定要跟着我干,把你的旧事全抛掉。 我点点头,鼻子里发出恨的一声。 那天,小英子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格格裙子,在屋子里跑出跑进。 生意人,讲究的是诚,心诚,事也要诚,跟我干一天,一辈子就不能忘了诚这个字。 我点点头,使劲的把自己的头低下去。 他的老婆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我,谈好没? 小子人长的不错,就是有点要强。 我没说一句话,连抬起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们房子里的那把剑,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悬在屋子靠左手边的墙上。他见我看着那把剑,笑了笑,清朝开光宝剑,康熙年间的东西,从国外让人带回来的,几经波折,才收到我手里。 那把宝剑就像在古玩市场里的一样,但挂在他的屋子里,显得那么耀眼。 想几天,想好了,跟我出去一趟,带上包,拿上必需品,五,七天就回来。 好。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他一定看出来了,我对自己说。 我们到那个城市时,正是盛夏时节,炎热的天气加上路上流水般的行人。 他带着我找到了那家酒店,我们住了下来,他说,明天要是谈不拢,就去另一个地方。 我从包里拿出书,在靠窗的摇椅上坐下。 他出去几个小时了。 我把书看到一半时,他回来了。他的背包满满的,拿出他的行李箱,他把包里的东西装到里面。 我看了他一眼,继续看自己的书。 我们出去一趟。 我把书合起来,放在枕头边上。 他走在右边,我在他的身旁。沿着路走,来到一个巷子里,穿过巷子,来到一个古玩市场。在靠右手边第三个摊位上,来到一个名叫无名古玩店里。 他看了店里一眼,一个老妇人坐在店里。 我去买了一根雪糕。 他见我进店了,对老板说,这孩子喜欢练字,你给他挑支笔。 老板看了我一眼,这支吧,初学书法,讲究个恒心,有毅力就坚持下去。 我拿起笔,老板低下身子,从对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盒墨和一张宣纸。 叔,你试试。 他拿起笔,把宣纸四折,在上面写到,上善若水。 老板看看我,这支笔写出的字,比他千金羊毫丝毫不弱。 叔,就买这只吧。 老板从屋子后面拿来一个四方的包装盒,把写完的笔清洗干净,擦干放到盒子里。 他转到另一边,看着墙上写的字。 老板包好后,交给我。我接了过来,放在随身的包里。 喜欢吗?喜欢的话就回去多练,照着字帖每天一篇。 这孩子不会说话,呆在我身边,做个小跟班,忙里偷闲,也能帮上点忙。 老板笑着看着我,学什么都要用心学,我们做笔墨生意也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条路上,这么多门面,开了关,再转手其他人做。没有点门路怎么做生意。 我笑着看着他,我想学做生意,不用日晒风吹。 他说,生意讲究个诚字,诚信,不贪,活路才越做越多,人越活越明白。 我点点头,低下头。 这孩子,有股机灵劲,傻乎乎的,想一出来一出,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干,却什么也做不成。 老板笑了笑,又看了我一眼。 走出门。喜欢这支笔吗? 喜欢,明天就跟我好好干。 我提着袋子,没有说话。他用手轻轻拍拍我的肩膀。 穿过街上流水般的行人,就像行走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 叔,我想跟你干一辈子。 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能有多长。好好睡一觉,明天把生意谈下来。 回到酒店门口,一个人正走出大门,我和他一起走进来,我去前台拿了房间钥匙。 我翻开书,看了起来。他又出门,拿个袋子不知道哪去了。 我在桌子上铺开纸,用毛笔写到,云对雨,··· 传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像生意人的许多秘密一样,本钱多少不一样的生意,大生意,稳,小生意,诚。 路两边树投下斑驳的影子,我想他一定走的是那条路,一定也说的是千年不变的话。那话能有书有意思吗? 我妈很早就去世了,对女人,我是没有一个大概的印象的,如果她活着,她会希望自己有一个像英子那样的孩子? 不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陪他一起出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英子。 在买完毛笔的第二天,我们来到了他的一个朋友家里。顺着一楼的茶叶店,穿过店,从楼梯上去就是那座房子了。 房子不大,一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坐在摇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茶盘里放着一盒包装精美的铁观音。 他和那个男人面对面坐着,男人没有看我一眼。 倒茶,他说。 我没有动。 男人大声吆喝着,英子,往上来走。 英子上来看看我,走过去,把茶泡好,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学着点,他说。 我没说话。 呦,就怕你怕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个男人说。 我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包。 叫哥,他说。 我没有动。 英子看着我,表情复杂的咧嘴一笑。 你笑什么,那个男人问英子,英子低下头。 我问你笑什么,英子没回答。啪的一声响,一声耳光落在了英子的脸上,英子咬着牙,混合着屈辱和愤慨的表情。 我开始浑身颤抖。 叫哥,他看了我一眼,说到。 我嘴唇哆嗦着,没有出声。 老子走南闯北,什么犟种没有见过,论起教化,没有比我这手来劲的。 我偷偷的用余光看着他的手,那是一双中年男人的手,纹路清晰,横竖分明,有股子蛮横劲。那双手数过多少钱呢?一百万,一千万? 就在第二个耳光落在英子的脸上时,我瞥到了墙上的那把古剑,他会跟我谈起那把剑吗?不会。 英子瞪着我,她的训良,服从再也找不到了。 他摇了摇头,说,出去。 我走出门,下到一楼,坐在一个椅子上,英子随后下来,瞅瞅我,若无其事的拿着抹布在柜台上擦灰。 我从随身包里拿出书,翻开中间折着的那一页,碰见这样的人事,谁能马上看的进去书呢?这算是对自己的掩护吗? 英子吃惊的看了我一眼,她走过来,瞥了我的书一眼,有点意外的又看了我一眼。 那把剑是用什么做的呢?会削铁如泥,声如鸿雁吗? 他没告诉我那个男人还有这把古剑,我被这把剑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