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间的《动物寓言集》

《动物寓言集》是科塔萨尔第一部以本名发表的短篇小说集。在这里,未知的力量、隐藏在人性暗处的兽性和对所谓“现实”的质疑融于“科塔萨尔世界”的各式奇幻情境之中,自然而然地使我们重新审视自以为熟悉的日常生活:
我们基于常理规律构筑的对生活的了解,是否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面?
在熟悉的背后,是否隐藏着一个更宏大宽广的现实?
世界之间的科塔萨尔
胡里奥·科塔萨尔(Julio Cortázar),1914年8月26日出生于比利时布鲁塞尔。根据他本人的说法,他出生在欧洲纯属一场偶然:由于父亲的外交工作,他实际上有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生。自从四岁到达阿根廷,在这个国家度过他的童年、青春期和青年时期,直到1951年因政治原因自我流放到欧洲,并在巴黎度过余生,科塔萨尔一直自诩为“阿根廷人”“拉美作家”,不仅因为他选择了用西班牙语写作(他本可以选择法语或英语),更是因为他对阿根廷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和身份认知。科塔萨尔的作品既吸收了这片生活丰富多彩、魔幻元素十足的大陆的奇幻色彩,又满含对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这块动荡之地命运的关注与反思,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代表了拉丁美洲。科塔萨尔也因此被归为20世纪60年代拉丁美洲“文学爆炸”的灵魂人物。

然而,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作品里,科塔萨尔不可避免地在两个世界中来回穿行:场景在拉丁美洲与欧洲之间切换,故事在现实与魔幻的缝隙发生。
科塔萨尔在世界的中间地带,用文字建起一个前所未见的王国。在那里,时空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不清,日常的不断重复中,突然出现了一抹不和谐的红色,规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引发了一场场灾难,一切都在“常规”与“奇幻”之间来回摇摆。
只有不信任寻常规则、游走在世界之间的科塔萨尔才能创作出世界缝隙中的故事。
在熟悉的世界中,某个微小的因素正从内部发生裂变,无法用常规解释的事件正在悄悄发生。怪奇之物如同落入水中的颜料,只需一滴便毫不留情、势不可挡地蔓延开来,直至整片现实都被染上色彩。试图用理性进行分析时,梦境中才能出现的事物失去控制,更多的超自然之物又趁虚而入。每个人物都尽力使自己适应着这王国中不合常理的异世界,自觉或不自觉地迎合着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过程,直到异变完成,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面目全非。安逸平和变成了恐惧不安,故事的结局也显得愈发不可预测,精彩纷呈。
在阅读时,我们甚至会觉得种种异变与我们的生活之间只隔着一个噩梦的距离,所谓的“日常”是如此不堪一击。无形的怪奇之物就在我们身边虎视眈眈,马上就能从文本中一跃而出,发生在现实中。那种感觉就如同与科塔萨尔一起在深渊的边缘站定,科塔萨尔每写下一行字,我们每向下读一行,深渊便又向下延伸了几米,我们凝视的黑暗又加深了几分,似乎马上就要跌入其中,通往科塔萨尔塑造的奇妙王国。

野兽是什么?
《动物寓言集》的原标题Bestiario,取自西方中世纪流行的一种动物图鉴。介绍每种动物时,除了描述和插图,“动物寓言集”还会附上与之相关的寓言故事——每种动物的故事都是一堂道德之课。这是西方基督教文化在艺术和文学创作中的反映:世界本身就是上帝的圣言,每个生物都有其特殊的含义。

而科塔萨尔的《动物寓言集》呢?
科塔萨尔将《动物寓言集》中的故事看作精神分析式自我疗法的产物。他像“驱邪似的”将困扰他的心病和神经机能症病状描写出来,辅以存在主义和超现实主义,我们所见的八个“纯科塔萨尔式”的故事便诞生了。正因如此,故事中描写的日常事物都透出噩梦般的气息,却可以有千百种解读方式。读者会被惊奇、不安、激动、疑惑……等等情绪轮番俘获,惊异于平行世界真的存在,而科塔萨尔则在世界之间筑起了桥梁。
科塔萨尔将Bestiario的含义打碎重组。世界本身的意味不再如圣言般坚定清晰,出现的每种动物可以分析出无数种含义。令人胆寒的不再是猛兽的外形实体,而是逼人步步后退的心灵怪物。它们有时化身为真正的动物,在宅子里到处游走,有时变成一阵窸窣的声响,令人心生恐惧,又不时附在人身上,磨灭人性之光。

“被占的宅子”里,亚当夏娃似的兄妹被噩梦般的气息渐渐逐出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堂;
一旦习惯了吐出兔子,便成了生活节奏的一部分,直到没有尽头的忍耐磨灭了全部希望,只能在“写给巴黎一位小姐的信”中将实情和盘托出;
带仅仅因为没有带上花束,“公共汽车”上莫名其妙的恶意明目张胆地袭来;
韵脚的谜语和易位构词游戏不断进行,彼方如镜子映像般的“远方的女人”形象日益鲜明;
悉心呵护娇生惯养、变化无常的芒库比亚斯时忽然感到不适,眩晕与“剧烈头痛”让人越来越透不过气,各式病症轮番登场
女巫喀耳刻作为“奸诈的女人”在俗世现身,为爱人亲手制出的酒和夹心糖深处藏着眼泪与恶意;
死亡与遗忘被赋予了新的含义,一个新的谜样的宇宙隐于世间,“天堂之门”亟待发现;
老虎在宅子里四处游走,人性却被禁锢于一处,汇成“动物寓言集”……
科塔萨尔的创新不止于创作横跨世界的故事,更在于故事所表达的内核、结构以及贯穿全文的独特表达方法。饱含深意、充满象征的在科塔萨尔笔下变得如爵士乐一般流畅动人,引人入胜。《动物寓言集》就是如此。
欢迎来到位于世界之间的“动物寓言集宇宙”,就连在一小段文字之内,现实与虚构也能轻易翻转,将书中人和我们读者都一视同仁地裹挟其中,终于意识到,在这缝隙中的宇宙里,总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野兽躲在暗处,躲在我们自己身上,悄然威胁着平常的生活。
同名短篇“动物寓言集”,堪称对“野兽”含义的最佳解读。开始,一切似乎稀松平常。伊莎贝尔受去乡下富内斯家度假,在那里,有陪她玩的尼诺,温柔的雷玛姑姑,一整天都在看书的尼诺爸爸路易斯叔叔,还有让人害怕的内内叔叔。不同寻常的是,富内斯家还有一只四处游走的老虎,影响着人们的行动:一切都得依照老虎的行踪进行,要躲着它。还好宅子很大,最多只是一个房间不能用,一切都还算不错。伊莎贝尔和尼诺尽情地享受着夏天,直到有一天,伊莎贝尔发现了雷玛姑姑的秘密……
世界之间的《动物寓言集》
科塔萨尔将《动物寓言集》称作“首部能完整明确地表达自己的作品”。这本灵动可爱的作品已经清晰地表现出了科塔萨尔别具一格的写作题材和写作方式。生活中的一切突然变得鲜活又可疑,科塔萨尔大胆地展露了他眼中现实与虚构、清醒与梦境之间的模糊界限,故事场景在拉丁美洲与欧洲之间切换,总是发生在世界之间的缝隙中。
《动物寓言集》中,现实与虚构相缠,幻觉与梦魇交错,八个故事的主题、叙事风格及结构各不相同,却都是日常生活中的普通情境与未知的“某种东西”双线交织的结果,是寻常规律与“科塔萨尔式逻辑”结合的产物,是人物复杂内心与外部混乱世界共同奏出的、出人意料地和谐的乐章。
墨西哥著名作家卡洛斯·富恩特斯曾说:“我曾将科塔萨尔称为拉丁美洲小说的玻利瓦尔。他以一种新奇的、洒脱的、适用于所有奇遇冒险的语言解放了自己,也解放了我们。”
在阅读科塔萨尔时,我们确能切身感受到难得的自由:有与科塔萨尔一起,从平常生活中跳脱出来,尖锐地质疑与反驳“常理”的自由;有无止境地放飞想象的自由;有不遵循“标准答案”,自由理解文本的自由;甚至有不理解文本,纯粹将其作品当成作者记述自己一场师出有名的噩梦的自由。世界之间的科塔萨尔用世界之间的作品解放了我们,我们惊喜地发现,当用无法用规律、无法用逻辑、无法用理性推理解释的全新方式看待这个世界时,一切反而因无数种全新的可能更加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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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初 /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