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
2021年
[ 八月 ] 2021年8月
死去的阳光铺在海面 山脉吞下一整个太阳 云在爬山 海底下雪 在巨石的形状里我看见了风 它正从每一个落日的背面吹来 而我戴着来自魔多的戒指 早在命运以前就完成了与魔鬼的交易
万千张多米诺骨牌同时倾覆 每一寸泥土都无法安宁 火焰卷过冰川 时间折叠又展开 海水倒流 光线逆行 雪化成云 风回到太阳 记忆穿过记忆 亡灵拥抱亡灵 鬼神天地相聚且散去 生者杜撰永恒与死亡的传言 在果壳里 壶里 在黑暗里 白色的光里 在时间的每一刻里 在没头没尾的故事里 不信 你回看来路 来路也是去路 来路也是死路
2019-2020年
[ 瓶中 ] 2020年12月
我想跳进酒瓶 我的酒瓶连着死海 我游了过去 又流向了云 我建了一艘飞船 去寻找白色的结晶
巨浪像远山 逐步逼近 我的飞船在云梢搁浅 夕阳入海 我便一同跳下 化身为海 我回到了酒瓶
我想打碎酒瓶 碎片散开 飞入黑空 化作了星尘 遥遥相应 各自漂浮 又彼此固定
云海同源 流在星辰表面 光以直线逃离 进入了黑空 漫无目的 我便融入这黑空 化身为光 我穿过了酒瓶
我想跳进酒瓶 我想打碎酒瓶 我在瓶中看见银天烈日 以为是雪中炭火 死海岩熔 低温的幻觉烧我于极夜

[ 抬头的时候 ] 2020年10月
抬头的时候 回忆像昆虫飞入松脂 昆虫与松脂相互指证
抬头的时候 窗帘被风吹起 我看见无法逃出天空的飞鸟 在我的玻璃窗上留下倒影 在我的花园里留下羽毛 我看见松脂滴落 琥珀被制作
抬头的时候 深秋的雨水像风拨动琴弦 粼粼水光在下 我拾起琥珀 看向密云 我分明听到了琵琶行
抬头的时候 云层像大鱼游过月亮 我难过得像是生吞了千万片鱼鳞 被我拾起的琥珀混杂其间
我需要学习不再对冷雨共情 不再独自言语 不再拾捡琥珀 不再阅读琥珀 不再制作琥珀 不再用琥珀撞击山脉 我行走于山谷间钢丝之上 雨水与风都是变数 我需要融解琥珀 松脂消散 像雾气弥漫的银河 昆虫飞入太阳
然后我再抬头 亿万年的星光自顾跌落在地 不是为了与我相见 山谷的另一边 新铺的沥青在太阳直射下 像玻璃渣发出明晃刺眼的光
[ 穿过 ] 2020年9月,写给一位陌生的友人
背向海岸线前往群山 在阿尔卑斯的肚子里游走 第一次穿过语言 第二次穿过湖水 第三次穿过日月
晕车 绵延的山脉变成无数重影 房屋像小人在大地上跳舞 山脉切换舞曲 热烈转为疏离 遥望对面的山坡 有石头形成的河流
群山有美 但长久地凝望它们便总是会想 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山的那边是大海吗 可若真的见过大海就会知道了 看海的时候人不会想海的那边是什么 想象力没有超过视力的极限
盘旋的公路折叠空间 视线东西南北 某一刻群山拉开帷幕 湖水与夕阳跃然眼前
知道山的两边都有太阳 夕阳与朝阳只是视角 知道山的后面是无数的山 陆地只不过此起彼伏 知道全世界只有一片大海 海平面与地心等距相连 知道地球是圆的 视线绕了一圈 在大地的尽头看见自己的后脑勺
最后一次穿过隧道 天就黑了 没有去想象太阳与别处被照亮的山头
[ 水月 ] 2020年8月,写给自己的一个大地艺术设计作品
舞台在比风更远的地方 跳舞的人离开家乡
水中的月亮 倒影在 每一个镜子的碎片里 太阳光反射了两次 幻影成为另一个的幻影
城里的远行客 往事的异乡人 他们拥有同一个月亮 也在同一个夜晚 看见 月影四散 微芒幢幢

[ 无题 ] 2020年6月21日,写于看完《真探》之时
想起比自己幸运的人 想起比自己不幸的人 夹在巨石的中间 动弹不得
摆不正呼救的姿态 无处不在的旷野 使视线无法聚焦 内心的黑洞吸引深渊 朝着黑洞喊话 深渊传来了回音吗
像岸边的海水拍打身躯 像积水的沟渠浸没肢体 像雨水 像片雪 穿过黄昏与黑夜
[ 新常识 ] 2020年5月
亡者有时限 墓碑扑上粉底 语言被撕裂 迷宫只分东西 浪潮覆江土 价值层逐代叠
新的时代 有 新的常识
[ 审判 ] 2020年4月
我是行刑队的执行者与被执行者 我在枪口的两端同时产生犹豫 死亡是一场漫长的预谋 自杀需要练习 我同时练习使用 “朋友”这个词
梦里 我寻觅可以停留的屋顶 抵抗风与障碍 翻转 上升 下沉 停留在一片砖瓦之上 抬头 母亲坐在黑夜之中 独自消化工作的烦恼 等着我
[ 遗忘 ] 2020年1月
起作用的到底是什么 信息管制 时代碎片 或者只是酒精
大地轰鸣 裂开沟壑 我看见 听见 闻到 尝到 触摸到 裂缝之间的填充物 对 那不是深渊 你称之为深渊 出于无力理解
换一个视角 如果是 冰川碎裂 响声清脆 你知道下面就是温暖的海水 寒风刺骨 不如跳进去吧
遗忘隔开了旧世界 你在新世界快乐吗?
[ 马戏 ] 2019年10月,独自去博洛尼亚看了一场马戏表演
人生—— 观看一场无聊的马戏 我竟还没有中途离场
台上的演员是儿童还是侏儒? 她有着恐怖电影里的诡异笑声 我为什么会偶尔跟着鼓掌? 并不在主观意愿上想成为异类 好在观众席里漆黑一片 并没有人关心我的表情
表演既不梦幻 也不热烈 我并不理解 也不快乐 怀着感受快乐的坚持 在漫长的淡漠里看完全场 这一切都不如散场之后 我抬头看见的月亮
如此 除了一首诗 和一次对月亮的体验之外 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观看一场无聊的马戏 请原谅我中途离场 ——墓志铭
[ 道别 ] 2019年9月
在月亮最圆的日子里 不期而会的观众 与一位 被装扮得滑稽的死者 时间短暂 我无法精心准备一场单口喜剧表演
他们难得团聚 水泥墙壁包裹着难看的木盒 横幅与花篮是矫饰也是仪式 我对当天的大雨不抱感想
陈词中的弦外之音 含混着血泪掺半的记忆 站成一圈的观众心照不宣 躺在中间的主角缄默不言
痛觉与苦难不在那里 陷在医院深夜的抉择里 藏在伤口结疤的缝隙里 等在三差五错的回望里
我说 你不知道 这世界现在乱成什么样 我更想说 别听 别看 你跟这世道本就彼此不合
我愿江湖只此一场 别处没有另一个社会 我们喊你的名字 让你跑 你没跑 你就在火里 你还在火里 你何时在火里
我没喊 只睁着眼 看你过桥 看你彻底逃离这世道
月亮还未升起 在林冠线的上方起伏 树梢的形状是我弄丢的梳子 你走的第七天 我洒下柠檬的种子

[ 声响 ]
玻璃与木板碰撞 冰块在水中开裂 动物唑饮液体
酒饮下我 我撞向冰
[ 清醒 ]
白云压海而行 谎言广袤柔密 新问题解决旧问题 新童话取代旧童话
下意识地 我后退了一步 划破手指 看见鲨鱼
[ 坚固 ]
基因合理 逻辑自洽 你用一辈子来验证 自己在14岁那年理解的东西
核心记忆:人生而画地为牢
2017-2018年
[ 迪兰·莫兰 ] 2017年10月
南泉斩猫 归宗斩蛇 德山诃佛祖 丹霞烧木佛
[ 梦 ]
养了一只猫 在我突然发现自己未曾给它喂食的那一刻 它跑过来咬住了我
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 色彩斑斓的西班牙式房间 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否正在做梦
在聚会进行中躲去偏隅的小房间里 靠墙坐了一会儿后索性直接躺下 突然透过玻璃屋顶看到了外面非常美丽的星空
用多年前母亲寄给我的水果刀划伤了自己 后来在梦里做了同样的事情 用同一把刀
在梦里梦见自己从梦里醒来并不是真正的醒来 在现实中寻找意义容易沦为一种自以为是 得益于独特的观察方式 受困于独特的观察方式
[ 地下 ] 2018年2月,写于看完《地下》之时
15岁的孩子以为 月亮是太阳 鹿是马 鱼是鱼雷
月亮退居星空之外 太阳举起庆祝的酒杯 白马走过废墟 人们在水里相遇 然后 鱼雷是鱼 马是鹿 太阳是月亮
[ 信仰 ]
人类对虚构角色的爱 与神明对人类的爱 没有区别吧
我将你解构 方可奉你为神 信仰存在质疑的缝隙里
于是神对我说 我以一个不存在的身份 在一个不存在的地点 永远爱你
其它
骆驼啊 为了不被稻草压倒 割下了自己的驼峰
在青郁的墓地里 参加一场 晴天的葬礼
希望能去友人客厅的沙发躺一夜 天亮就离开 不需要说一句话
人们在九宫格的舞台 与限制里 修改自己
无解和枉然 于是 用幻觉解释笑话 用笑话掩盖幻觉
晚上七点十六分 我睁开双眼 在滚滚烟尘中看见了燃烧的大地
聪明妨碍我快乐 但我却只能继续依靠它 寻找快乐
想知道如何花最少的钱 治疗创伤后遗症 活着就是我的田野调查
难过时感到心脏疼 愤怒时感到大脑疼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讲呢 为什么能讲呢? 为什么要声嘶力竭地 引人看向深渊呢
踏着伏特加/威士忌/葡萄酒/冰酒/梅酒 的尸体 前行
又在身上发现了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淤青 按了一下 并不太疼
努力地增加自身欲望 至少努力地装作有很多欲望 并以这个表象行事
所有的问题都是人类 所有的答案又何尝不是? 都来自于我与世界联结的那一部分
月亮与六便士没有区别 只是有的人啊 不得不每天都呵哄自己无处遁形的清醒 然后持续清醒地追逐自身的厄运
不要夺走我的意义! 把我的童年还给我! 我也想这样对着谁呵斥哭喊 对面是芸芸众生 对面是空无一人
想找一棵大树 树下有石头 走过去 坐在石头上哭
想吞下一个 弯弯的月亮 然后 从喉咙到胃 都被锋利的弯角刺伤 月亮其实是圆的啊 你说 是啊 我知道
我看见歌舞升平的大地 我看见平地升起的月亮 我看见天狗 我看不见了
想喝彩虹汽水然后吐出来 我大笑着跑到你的面前 颠三倒四地表演绝技 身上的铃儿叮当作响 我要退场了 下次演出再见
信仰:诞生于思考无法理解的痛苦时 / 是否消散于理解痛苦的根源时
孤独:诞生于渴望被理解的那一刻
青史留名:孤独的另一种形式
幻觉:求死之心与生存执念碰撞而产生的火花
活着:寻找并接受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