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女性主义盟友
最近被问到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要关注女性主义? 是的,作为一名非性少数男性,我是处于这个社会中的身份特权地位的,至少在中国是这样。 但其实,我也会经常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在收到的不同批评声音中质疑自己的行为和思想,同时我也会坚持进行自我批判,从不自诩女女性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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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4
导语:
最近被问到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要关注女性主义?
是的,作为一名非性少数男性,我是处于这个社会中的身份特权地位的,至少在中国是这样。
但其实,我也会经常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在收到的不同批评声音中质疑自己的行为和思想,甚至也有过放弃的念头(现在还算坚定,但留下了不时喝上一杯的习惯,Cheers!)。同时我也会坚持进行自我批判,从不自诩女性主义者,并告诫自己不能陷入以此作为一种炫耀的时髦标签,或是自觉优人一等的精英主义把戏。盟友是一个永远在现在进行时的动词,而不是名词。
另一方面,我始终认为,女性主义关乎所有人。那么,我们如何才能不割裂争取权益的诸多盟友们,不继续强化诸如男性女性这样的二元对立呢?以及,什么样才能算是合格的盟友呢?我希望从分享这篇短文开始,逐渐与那些虽然并非女性,并非将自己视为性少数群体中一员,但是仍然希望为这项争取权益的运动贡献力量的人们探讨这个问题。后续也会逐条解析ally,solidarity,advocacy等相关概念和相关联的女性主义运动历史。
我要走的路还有很长,期望有你们相伴。
汪润中
2020.05.27
当你想要成为盟友时,还该注意的十件事
文/Jamie Utt
译/汪润中
排/眼子
正如我每次从“危险黑人女孩”网站上读些什么的时候,我最近在阅读米娅·麦肯齐的一篇文章时也会不断惊呼、不住点头、忍不住喊出“就是这样!”。她的文章《不再有“盟友”》让我深感不安——这是一件好事儿。
我之所以感到很不舒服,是因为这是在提醒我反思自己的“盟友”身份和我所做的这些工作。


首先,读读她的文章吧。真的,太棒了!
除此之外,我们这些喜欢把自己塑造成“盟友”或者“当下与之站在一起(solidarity)”的人们,是时候进行一次对话了。
我越来越清晰地看到麦肯齐所描述的东西——处在身份特权地位的人们将自己视为“盟友”,甚至这好像成为他们身份的核心部分。更糟糕的是,我不断看到人们以此为借口回应关于他们伤害性的言论或者有问题的幽默:“但我是盟友(ally)啊!”
例如,我最近看到一个熟人(明显自我认同为异性恋)在推特上发布了一个关于男同性恋的相当有问题的消化。除了在推特上表达我的不满之外,我还在一条私信中向他解释我为什么对她的笑话有意见。不过,她的回答是:“吉米儿,你知道我是一个LGBT盟友!我一直在为同性恋的权利说话,这显然只是一个笑话。”
这就是问题所在。
对“盟友”的认同在这个人的脑海中如此突出,以至于她甚至听不到批判,尤其当她的行为与她自称的“盟友”不一致的时候。
所以,“盟友们”,我们来谈谈吧!
实至名归(Credit Where Credit is Due)
不过,在我说其他东西之前,我应该事先说明关于这篇文章的一些重要内容。
我在这里写的都不是我的想法。它们来自于米娅·麦肯齐的文章,来自我与许多不同边缘化身份的人们的对话,来自理论家、小说家、博客作者——但他们没有一个本质上是我的。

它们来自于有色人种、酷儿认同者、女性、残疾人(differently-abled ppl)、穷人、犹太人、穆斯林、无神论者、非法移民和其他人的思想。注意到这一点很重要。
因为作为一个盟友,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实至名归——让该得到赞扬的人得到赞扬”,而不是借由为被边缘化和被压迫者的写作、思考和行动而赚取名声。
我想这引出了我的观点。
盟友们都需要记住的10件事
成为一个很棒的“盟友”有不少方式,但成为一个糟糕的盟友有无数种方式。
但这不像火箭科学那么难。
这里有一些事情你可以记在心里,从而更好的与被边缘化或被压迫的人们“站在一起”。虽然这个列表并不全面,但它绝对可以作为一个起点。
1. 成为盟友意味着倾听
作为一个努力成为盟友的人,我们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倾听尽可能多的那些我们努力与之成为盟友的人们的声音。
但这是否就意味着我们应当假设,仅仅因为这是他们(例如一个有色人种的小伙伴)自己说的,就代表这是真理以及我们应当鹦鹉学舌呢?绝对不是。如果是这样,那么唐·雷蒙(美国传媒界著名的公开黑人男同)就可以代表所有黑人说话了。

但是倾听各种被边缘化的声音可以帮助你理解任何特定问题的核心所在。这也能帮助你理解为什么“你有一个女同性恋朋友”不一定是你使用异性恋式性歧视语言的最好辩护。
2. 不要把盟友当做名词
作为盟友并不是一种地位。反而,一旦我们决定成为盟友,我们就有“麻烦”了。
正如米娅所言:“‘当下与之站在一起’不可置疑是一种行动。它描述了一个人在当下做什么。它并不因为你过去为‘站在一起’做过什么而就不考虑当下的行为。它也不假定今后会采取团结行动。它只对当下的行动负责。”
3.“盟友”不是一个自我标榜的身份
真的,作为一个盟友根本不是一种身份。并且,我们要明白我们并不能简单决定我们就是盟友。站在一起团结一致是我们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但归根究底,这是那些我们试图与之结盟的人们的选择——他们是否足够信任我们,称我们为盟友。
此外,仅仅因为某一个人认为我是盟友,并不意味着每一个边缘化身份的群体都会或者都应该把我视作盟友。信任是通过共同行动而互动产生的,而不是仅仅因为我们在特定领域或语境中的行动而被赋予的。
4. 盟友从不休息
压迫一直存在。
那些在我们社会中受到压迫和边缘化的人们片刻也不能得到休息和缓解。因此,如果你真的想要与ta们站在一起,你不能在只是不想参与的时候,就简单退回到你的特权之中。这对于我来说也是成为一名盟友最难的事情。
有时候我就是没有精力再反驳我的那些超级性别歧视的八大姑七大叔们或者某个微博网友的种族主义言论。我不想无休止地与之讨论他们“不是那个意思”,或者我“太政治正确太敏感”。

但是,有色人种在ta们生活的每一天里都不得不反抗种族主义。女性别无选择,只能在她们生活的每一天里经历厌女的狗屎情节。残疾人在他们生活的每一天里,不得不面对和应对残疾人歧视。
最后别忘了,你们身份特权的一部分,就是你们可以选择是否反抗压迫。而回归你的特权,尤其是在最需要你的时候,并不是“站在一起”。
5. 盟友需要不断进行自我教育
与被边缘化或者被压迫的人们站在一起,意味着我们需要知道我们要背的锅在哪儿。我们需要自我教育,了解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在面对什么,了解被压迫的历史。
最重要的教育类型之一是“倾听”(见第一条),但是有无数的资源(书籍、博客、媒体渠道、视频、博主们)来帮助你学习。不过,你不应当等着那些你想与之为盟的人来教你,这不是他们的责任。
当然,当他们决定分享一些知识或者视角的时候,听听他们的意见,但是不要指望他们为你解释他们受到的压迫。
6. 你不能成为孤立化的盟友
在某种程度上,某人完全有可能与一些被边缘化的群体站在一起,即使与ta们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在表面上,你可以支持这项运动,在你的社区倡导平权,或者发声反对压迫。但是,在与ta们完全不接触的情况下,“站在一起”缺乏一个重要的东西:责任(Accountability)。

这对于享有特权的人来说尤其重要,但是其实任何想要与ta们站在一起行动的人都需要认识到,这种盟友关系不可能孤立存在。这也并不是在说你的“一个黑人朋友”就使你所有的行为和自封的“盟友”身份合法化。
事实上,一些最重要的责任来自于不是友谊的关系。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多元化的社区来与其他活动者们接触或者让你感受到责任,你对于“站在一起(solidarity)”的理解可能很快就会变成家长式作风,或者更糟糕,彻底成为压迫的新形式。
7. 盟友不需要在聚光灯之下。
我情不自禁地认识到我写这一条的讽刺之处,因为我的写作恰恰让我处在某些关于压迫的讨论中的焦点,但先把它看完。
真正的“站在一起”意味着支持那些你想要与之结盟的那些人的工作,而不是仅仅为你自己的声音和工作创造一个平台(译者:也特别适合用来警醒我自己)。
当然,你的特权有时候可能会让你成为焦点,有时候你可以利用这种焦点和那些和你有相同身份的人交谈(见第8条),但只要有可能,盟友们就应当把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到那些经常被边缘化和忽视的声音上。
在我自己的工作中,我努力确保自己的工作完全建立在那些我与之结盟的人的学术和生活经验的基础上,有任何的可能性,我都努力分享或将聚光灯转移给那些我努力站在一起的人们。也许在这个领域里,我失败的次数多于成功的次数,但这是我必须继续保持下去的最重要的实践之一。
8. 盟友聚焦那些分享他们身份的人
作为一个每天都从白人特权中受益的人,我没有资格参与有色人种的讨论——什么是种族主义什么不是。这不是“站在一起”。

但是,我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责任,就是参与这种有关种族主义的对话:与其他白人交谈。除了倾听,可以说我能做的最重要的盟友行动就是与那些与我有同样身份的人交流。
作为一名男性,我有特定的责任鼓励其他男性建立一个更积极多元的男性气质,并站起来反对厌女症和性别歧视;作为一个白人,我有责任站出来反对种族主义,努力让白人以他们能够听到和接触到的方式参与到反种族主义的对话中来;作为一个身体健全的人,我有责任指出日常歧视残疾人的例子。
9. 当受到批评或指责时,同盟者要倾听、道歉、负责任地行事,并改进自己的行为。
作为一个盟友,我听过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来自一位有色人种教授,他对我的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果你选择从事社会公正相关的工作,你会搞砸很多事情。为此做好准备。当你把事情搞砸的时候,准备好倾听那些你伤害过的人,诚实而正直地道歉,努力对他们负责,并确保你今后的行为将有所不同。”
对于“盟友”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教训了。当你把事情搞砸而损害了信任,伤害和激怒了那些与你结盟的人,倾听是很重要的,但这还不够。诚恳道歉固然重要,但这也不够。努力对那些你伤害过的人们负责,这也很重要,但仍然不够。
除此之外,你还有责任从自己犯过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并在未来做得更好。
10. 盟友从不垄断情感能量
我喜欢白人特权会议(White Privilege Conference,一个年度反种族主义会议)的一点是,它致力于建立一个负责任的种族讨论的空间,在这里白人可以与其他白人会面,让他们负责任地学会处理自己的情感或者学习知识,同时,有色人种可以在没有白人特权的压迫和侵扰下进行沟通。

根据我的经验,白人讨论组可能会变得相当情绪化,但调解人是经过训练的,时刻准备好让人们对他们的特权和过程负责。我也听说各种各样的有色人种讨论组也会变得非常情绪化,经历愤怒、悲伤、希望和社群感。这种空间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几乎每一年,会议上都会有一个白人无法理解这种空间的需求。几年前,一个白人女性闯入有色人种讨论组,一头栽在地上,哭着请求宽恕,哀叹自己的白人身份和她在压迫者中的角色。
我真的认为这个女人会把自己认为是一个“盟友”。但所谓的“盟友”可能会犯的一种更常见、更过分的错误是期望那些我们与之结盟的人给予我们情感能量。再次引用麦肯齐的话,“那些经历过种族歧视、厌女症、残疾人歧视、恐同症、恐跨症、阶级歧视的人都精疲力尽了。”ta们最不需要的就是我们对情感能量的垄断,这只会让他们更加疲惫。
当然,盟友需要情感上的支持,但这必须来自于其他盟友们。不要期望被边缘化的人为你做情感工作,为你感到遗憾或是原谅你。

"站在一起”对于任何争取社会正义的运动都至关重要,但它也冒着这样一种风险,即以其他形式重建了它当初想要挑战的那个压迫性的权力结构。
当然,上面的列表只是一个开始,但是作为一个努力让我们团结站在一起的人,我意识到我永远不应该拥有最终的决定权。
所以,请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欢迎写在评论里——如果我们希望推进而不是阻碍争取正义的斗争,我们这些期望成为盟友的人还需要记住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