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粒#2

快上小学的时候爸妈租下云溪大桥下的一个小店铺，一楼是店面，二楼是一个完整的房间，我的小床和爸妈的大床和一张书桌头挨头靠墙放在一起，窗户下面三米就是镇上的步行街。小学二年级的一天二楼装上了空调，我在外婆家吃完晚饭，坐在门外的竹床上乘凉，隔壁的伯伯在门口和外婆说话，大门开着，还是少女的小姨在客厅看台湾偶像剧《青苹果乐园》，那时我是叫她“舅舅”的，我听着他们说话和小姨看电视的声音等空调装好妈妈来接我回去。天色暗下来后妈妈过来把我带走了，她在那张大床上铺了淡黄色的竹制麻将凉席，我和她坐在床上，她辅导我背诵当天作业布置的唐诗，是《小学生必背古诗80首》里的第11、12、13首，她一句句地把诗翻译成画面，我摸着冰冰的凉席，觉得诗句里也透出阵阵凉意，好像看到荒漠里的诗人在朔风里呼出一团雾气，随即被吹散了，塞外真是冷呀，我想。讲解到“黄金百战穿金甲”的时候，我觉得他们穿的金甲就是我手掌下的凉席做的。学校每年在夏天抽背《80首》里当年布置的10首（最后两年是20首），大家都在考察前才紧急背诵，所以有很多首诗我都是在那张被空调吹得冰凉的麻将凉席上背完的，现在听到那些诗，冰凉坚硬的触觉记忆都会一并涌来，让人误以为那些诗人专挑天气寒冷的时候作诗。把那天背的三首带着冷气的诗抄在这里，唐诗真美。

《凉州词》（唐）王翰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出塞》（唐）王昌龄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从军行》（唐）王昌龄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