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结束了吗?

说起来你一定觉得可笑,直到今天,我才算过完年。因为今天,我解除了居家隔离,完成了回家后14+7天的闭门不出。居委会下午刚刚把门上的门禁拆走。这一个大年,整整过了一百一十四天。要我看,谢德庆的行为艺术“一年住在笼子里”也没什么难的。今天我穿着T恤,收到孩子姥爷寄回来的羽绒服。
我和妻子、儿子一家三口,去年腊月廿五(2020年1月19日)到武汉孩子姥姥家过年。晚上到的,天下着雨。第二天一早就看见钟南山在电视上说“没事不要去武汉……”紧接着封城了,我们再没下过楼。一直到阳历4月18日,通过“京心相助”小程序申请,才得以返京。从西站站台上就被接走登记,然后由居委会接回家中,进行14+7天的居家隔离。由于妻子比我晚回京,根据规定隔离期又重新计算,所以到今天才正式结束。
因为疫情,规定返京必须做核酸检测。所以我们一家三口正常健康的人,还做过两次核酸检测。从武汉离开时做一次,回到北京居家隔离满14天时再一次。我们的结果都是阴性-健康。
我知道疫情的危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愿配合,为了更长久的安全。但作为一个个人,我必须说出我的感觉:我感觉很不爽。
我们的返程很不容易,但我不想细说这些。我没有遇到一个坏人,是程序和规定把人折磨得没了脾气。——我更愿意说说这一百多天的整体印象。
刚开始的那几天,死亡的信息,各种离奇的谣言铺天盖地而来(有些被证实是真的)。我害怕了。想到人生可能会突然被粗暴地打断,我感到了恐惧。我尝试平复这种情绪,但很难。不过恐惧不是一种可以持久的情绪,我渐渐平静下来,可以充分感受自己的无力了。眼前正发生着的一切,迫使我,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开始严肃地思考死亡。之所以严肃地,并非之前没有想过,只是想得浮皮潦草,想得嬉皮笑脸,是带着无知与轻蔑的想。但今天再想,就忽然有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真实感。——死近在咫尺,可能和你一个小区。与死对视,几乎觉得到它的鼻息。所有道理都站在它那边,一切形容都苍白。死就是死,无须翻译,不容置辩。
中国人是忌讳谈死的,历史很长,中国人忌讳很多。这可以算是意识形态的一部分。疫情迫使我们凝视自身的意识形态。疫情照亮了一种现实。即“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不是物质的距离,而是思维的距离。此刻才看见我们之间离得多么遥远。在一个平面上,对一个普通事物的认知,竟然可以发生如此多而迥异的解读。参差多态本该是幸福的本源,但这有些畸形的“多态”只能生产混乱和敌意。
令人震惊的还不只是思维在距离和方向上的差异程度,还有思维本身禁锢的顽固程度。愈发感受到尼采所言“Faith is the enemy of truth"这句话的分量。——这是不便责备的,几代人之间的痼疾。人类受肉身所限,年龄差异所呈现的思维僵化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再加上文化传统的、道德的和信仰的束缚,这题几乎无解。
然而终于结束了。但真的结束了吗?全球范围内,疫情还在肆虐。还有种说法,病毒将和人类共存。坦白讲,对这些我已经有点麻木了。
只记得疫情期间武汉一直在下雨,偶有晴天,也是霾雾交加。当时每天向窗外望,楼下洒水车是唯一活动的物体,它一边洒水一边播放《兰花草》,彻底毁了胡适和刘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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