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晚饭时，妈推心置腹和我谈起了结婚和人生归宿问题，我漠然以对。然神情凝重，话锋一转，说她的好朋友何彩虹阿姨不在了，疑似患胃癌。我心里愕然：才四十几岁人，印象中那么健康，怎么说没就没？！

我不动声色，妈问我记得她吗？

哪里会不记得呢？不禁回忆起不知是多久时间前和她的最后一面。某天上午，我和妈沿仙芦街回家，在旧医院门前又碰见了她，依然身材发胖，一头短黄卷发。她和妈攀谈起来，音容笑貌，宛在耳边眼前。自此，永不相见。

何阿姨和妈从小相熟，自我记事迄今，她一直在我家附近经营卫生用品店，妈带着年幼的我逛街时经常光顾帮衬。十几年前的某天，妈带着我到她家串门儿，正值她家吃晚饭，妈开玩笑大声嚷着：“何彩虹，我来你们家吃饭！”何阿姨满脸堆笑，热情迎接。那是我第二次到她家，在我眼中，她家又高大又宽敞又气派，客厅满是红木家具。她们二位相见甚欢，一直攀谈至深夜，桌上的大青枣不知被我吃了多少个。临走前，她煞有介事让等等，自己上楼拿了什么东西给我们，仔细一看，是两个红包。我们都笑了，妈执意推辞，她执意要送，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些年，在饭桌上时不时听爸妈说起某某亲友不在了，有些是久病而逝，有些是猝然撒手，总是一声叹息，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饭后，妈让我上楼顶看看她种的向日葵，开花了。在楼顶下层，却看见了盛开的菊花。那是妈几月前随手插在盆里的，寸把高，只一朵小小的黄花。我感到诧异，菊花开在春季，果然应庚子年肃杀之金气太过，又想起《石头记》中“海棠花妖”事件，违背天时而开，不是个好兆头。

这时，妈也上来了，一同走至上层，才眼前一亮，东南角的泥池里直挺挺地立着四五株葵花，均有半人高，铁杆似的花茎，巴掌大的绿叶，顶上碗口大小的葵花鲜黄明亮，或朝天或垂头。

我才知道，这是妈用春节嗑剩的葵花籽种的，没料到蹿得这么快。之前我也种了几颗，都被妈移到了旁边的泥箱泥缸里，只有几寸高。妈饶有兴致，在花丛里拍起了照片。

据说向日葵终日跟着太阳转，所以才叫此名。不单是它，万物生长，所赖不过一团阳气。人更是如此，《黄帝内经》有言：“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明代医学家张景岳说: “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凡阳气不充，则生意不广。” 愿你我都能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