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X的手记

很久以前，我从市立图书馆借了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在泛黄的书页中，我发现了一只纸折的蝴蝶书签。我一时好奇，将它拆了开来，却不意间窥知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上面写满了无名氏的自白。没由来地，我忽然想要垄断这个秘密。于是，我沿着原先的折痕还原了书签，夹在我的笔记本里，私自保留了下来。 然而，每每看到它已然皱巴巴的模样，想起里面的近乎溢血的文字，我总感觉到羞愧，仿佛自己窃取了什么东西似的。挣扎了好久，我决定将它置于阳光下――毕竟无名氏的手记原就夹在书页里，是打算让人看的吧。半是自我满足，半是期待有心人的驻目，我勉强辨出潦草的笔迹，并将无名氏手记的全部内容还原如下。 5月9日，夜疾书 我，一个被应试教育毒害几死的人。死因定是毒已深入骨髓，注入心脏，无药可救。连灵魂都猥琐地顺从应试教育。 自小如此，似乎生命中除了考试成功、分数高以外，再无别的乐趣。连我自己也打从心底相信，分数高是我想要的，排名第一是我所追求的，是我的人生乐趣，活着的精神支柱。我从未想过在多年以后离开了学校，我能做什么，反正命也不会很久，毕了业就可以赴死了。一切的学习都只为了分数与排名，分数越高，排名越接近等于1，我便心满意足。我也十分“幸运”地一直在小池子里称雄存活，做小池子里的大鱼，然而目光总是狭隘的，进步的可能也变得很小。往往被眼前的1所迷惑，停滞不前，看似高尖，实则鄙陋不堪。我一天一天地深入认识到这些，可似乎已经太晚了，我已然成为分数的奴隶了。没有分数，就吸引不了老师、父母的目光。可当我发现他们所重视的，并不是这些，我开始迷茫了。我的存活都是为了别人，我才知道，真可悲。 我不放弃每一分每一秒与别人同样的看得见的时间，可于校外放假的时候，便原形毕露。后来我才知道，我习惯在人前装着勤奋的样子，骗了别人，也骗我自己。然而当我的骗局无法上演时，我便手足无措，不能自已。我已然习惯为着讨好别人而活了，更加地鄙陋。 然而，一切似乎已经不能改变了，生命原是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不是在一瞬间就能脱胎换骨的。于是我想学会沉默，绝口不提自己已经知道了的自己的猥琐灵魂，继续摸索地走着，在黑暗中。 别人永远也无法知道这些，因为我另一方面还是虚伪的，我不可能告诉别人我的弱点，我习惯站在高处看人，无论他是谁。 我不能做到敏行讷言，我不能忍受别人对我的嘲笑，也看不惯别人的太愚昧，可不自觉地我也会讥笑别人，过后又是深深地自责，懊悔自己的举动让我与别人没有分别，同样的愚昧。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沉默，可旧的言语刚在舌尖上死去，新一轮的讥笑又上演了。更觉自己的虚伪。 我想要追求真实，我想像颦儿一样真实，可我始终做不到。当我以为世界上的人都会认为我的真实是美好的，便贸然一试，可再美的星星也会刺伤那些现实的眼，我又一次地屈服了。泪滑过，我的明天，仍是那样矛盾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