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四月二十日
附:易中天精彩语录 中国教育的目标是“望子成龙”;标准是“成王败寇”;方法是“死记硬背”;手段是“不断施压”,还美其名曰“压力即动力”。至于孩子们是否真实,是否善良,是否健康,是否快乐,没人去想。最需要“以人为本”的领域,却最不拿人当人,这真是一个奇迹! 事实上,柔弱的人往往倔强,正如刚毅的人往往豁达。 中国人是这样的,耿直却又圆滑,坦诚却又世故,多疑却又轻信,讲实惠却又重义气,尚礼仪却又少公德,主中庸却又走极端,美节俭却又喜排场,守古法却又赶时髦,知足常乐却又梦想暴发,烧香算命却又无宗教感。这就是中国,矛盾复杂,很难归纳成一个模式。 过去酒逢知己千杯少,现在酒过千杯知己少。 夹着尾巴做人,埋下头去读书。 读孔得仁,读孟得义,读老得智,读庄得慧,读墨得力行,读韩得冷眼,读荀得自强不息。 那种用手摸精装书的美好触感,电子阅读永远无法替代。经典作品还是要靠纸质媒介呈现,就像满汉全席,能用塑料盘子装么? 让你有小成就的是朋友,而使你有大成就的是敌人! 正是一切高贵者的通病。由于高贵,他们往往不能容人! 琢磨计谋是没有用的,你还是琢磨人性吧。 可以说,祢衡之死,是因为他太不了解人;杨修之死,则因为他太了解人。而且,他们又都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人与人之间究竟应如何相处。 简单地说,崔琰是死于他的忠诚正直,孔融是死于他的不识时务,祢衡是死于他的狂妄悖谬,杨修是死于他的自作聪明。崔琰死得最冤,而祢衡死的最没价值。 狄仁杰不但是杰出的侦探、正直的法官,也是优秀的政治家。他博通经史,熟悉刑律,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为官,则爱民如子,不惧权要;为臣,则忠贞不贰,老成谋国;为人,则诚实友善,刚正不阿;处事,则机警权变,足智多谋。很少有哪个政治家像他那样集中了这么多优点的。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言:“他的冷静,他的耐性,他的眼光,都不弱于武后。他正是武后的克星”。 读书分为谋生和谋心两种:谋生的读书是从小学一直读到大学,为的是找个工作,这不是真正的读书;而谋心的读书是为了心灵的寄托和安慰,这才是真正的读书。 正义要靠非正义的手段来实现,这种荒唐的事情只可能发生在荒唐的时代。 所谓青史,斑斑血迹。 这年头不弱智,就不能当领导。 所谓“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才可能从理想变成现实。这里说的“优”,是优裕的优,不是优秀的优。 也就是说,做学问而时间精力有余,就去做官;做官而时间精力有余,就去做学问。 在这一点上,做得最漂亮最出色的是宋代文人。你看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哪一个不是做官、治学两不误?苏东坡虽然仕途坎坷,但他的官也是做得极好的,文章就更不用说了。 历史毕竟是历史,历史就是过去的事,也就是故事。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很多研究历史的人,把历史当作一具尸体,放在解剖台上,用解剖刀一点一点地切割,取出肾脏、肝脏、心脏来研究。这也许是一种方法,但我不太喜欢。我是学文学出身的,我觉得面对历史,首先要去感受它的血肉和肌理,其次才谈得上研究。 士,忙时帮忙,战时帮凶,有事帮腔,无事帮闲。 法家其实很清楚,统一思想靠杀人是不行的,得靠诛心,正所谓“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 由此推论,杀其人就是最次的了。 相反,收买人心则是成本最低而效果最好的办法。不要忘记,法家是主张“两面三刀”的。三刀,就是绝对权威、阴谋诡计和严刑峻法;两面,则是给儒家吃冷猪肉,绝不等于对其他人就不会挥舞狼牙棒。 汉武帝必须用小人,因为帝国不是邦国。邦国是贵族的时代,也是君子的时代。帝国则是平民的时代,也是小人的时代。这个历史进程,是不可逆转的。 刘邦不就是小人吗? 韩信和陈平不也是吗? 有两种忍。 一种是在强权强暴面前不得不忍气吞声。这与其说是忍耐,不如说是无奈。打又打不赢,拼命又没有本钱,不忍,又能怎么样呢?这就不能算是忍了。 真正的忍,是在想做而又可做的前提下忍住不做。比如明明想占有秦宫的财宝、女子,也占有得了,却自动放弃,这就非常不易。显然,只有这样一种忍,才是真正的忍。也就是说,真正的忍,是自己战胜自己,是自己对自己下手。 许多人望子成龙、望子成才、望子成器。龙是什么?怪兽;材是什么?木头;器是什么? 东西。 他们就是要你成为怪兽,要你成为木头,要你成为东西,就是不要成为人。 武帝的时代毕竟距离先秦不远,新做人家的汉帝国也血气方刚。诚如史家所言,那时的中国人比后世有更多的率真,更多的勇敢,更多的质朴和更多的刚强。汉的气质,是雄大、闳放和深沉的。 气质变得柔美、空灵而内秀,要到中唐以后。儒学真正成为统治思想,也不早于宋元。至于百家罢尽,万马齐喑,则是朱元璋和乾隆递设文字狱之后的事情。 严格意义上的文官,不但应该是读书人,而且要有政治理想或政治抱负,至少要有政治主张......文吏却是技术官僚,他们看重的是专业技术能力,包括财会、法律、公文写作......儒生务忠良,文吏趋理事;一个有理想,一个有能力;一个讲原则,一个办实事。 然而,自从秦始皇开创了中央集权的专制统治,英雄的时代也就开始走向没落。 君臣之间的促膝谈心没有了,而代之以行礼如仪、磕头如捣蒜;游侠谋士纵横天下各展才华没有了,而代之以拉帮结派、巴结权贵往上爬;诸子百家争鸣自由辩论也没有了,而代之以独尊儒术、只许一个人思想。 权欲和利欲将成为主宰和动力,人格和灵魂则将被阉割和践踏,就像王翳、吕马童们践踏项羽一样。 于是我们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一只代表着英雄精神和高贵感的虎或豹,在草原上孤独地死去,而一群代表着权欲和利欲的粗鄙的狼和平庸的羊,则一拥而上,恣意践踏着那只虎或豹,然后每个人都扯下一块豹皮或一根虎骨叼在嘴里,准备回去邀功行赏。而在不久之前,他们是根本不敢看那只虎或豹的眼睛的。 东方朔是呗司马迁写入《滑稽列传》的,他在汉武帝那里的地位也相当于席子。 然而,当汉武帝宴请馆陶公主的情人董偃时,东方朔为了维护朝廷尊严,竟然横戟拦在门前,逼得武帝只好换地方,董偃也只好走后门。 有一次,汉武帝跟他闲聊。 汉武帝问:先生看朕是一个什么样的君主? 东方朔说:前无古人呀!陛下的功德,超过五帝,盖过三王。看看陛下的朝廷吧!丞相是周公,御史大夫是孔子,将军是姜太公,廷尉是皋陶,大司农是后稷,少府是伊尹,大鸿胪是子贡,博士官是颜回,郎中令是子路,郡守是子产,开路先锋是后羿,人才济济呀! (独尊儒术)统治集团与知识阶级达成交易。 知识阶级就是士。士在春秋之前是最低一级贵族,在秦汉以后是最高一级平民,在战国和楚汉之际则是不安定因素。因为是士的特点,是有知识,有文化,有技艺,无产业。他们就像毛,必须依附在皮上。没有皮,就动乱。 帝国在意的不是他们恶不恶,而是强不强。任何力量只要形成规模,不管是白是黑,是善是恶,都不能允许存在。功高尚且不能盖主,况草民乎? 柳宗元在他的《封建论》里就说了这个问题。 柳宗元说,公元前201年,韩王信反。高祖前往平叛,被困七天。这就是“困平城”。公元前196年,淮南王英布反,高祖又前往平叛,被流矢所中,一命呜呼。这是“病流矢”。 此后,惠帝刘盈,文帝刘恒,景帝刘启,“陵迟(衰微)不救者三代”。相反,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却充分地体现出它的优越性。 秦末天下大乱,然而“有叛人而无叛吏”(有起来叛逆的民众却没有起来叛逆的官员)。 汉初天下大乱,然而“有叛国而无叛郡”(有起来叛逆的封国却没有起来叛逆的郡县)。 中唐天下大乱,然而“有叛将而无叛州”(有起来叛逆的将领却没有起来叛逆的州府)。 历史证明,郡县制是有利于帝国之长治久安的。 奇士的风骨一般存在于小人物的身上。 这位没能留下姓名的小人物,是宫中掌印的郎官。某天晚上,宫中闹鬼。值班的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怕出事,让郎官把印玺交给他。郎官不给,霍光去夺。郎官便手按剑柄正声说:臣头可得,印玺不可得! 权倾一时的霍光,也只能诺诺连声。 选择即负责,人生能有几回二,何不潇洒二一回。 资中筠先生就讲到了“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气节,并认为这是有着许多缺点的士大夫“一个极宝贵的优良传统”。 资先生这篇文章是说大专辩论赛的。 她指出:“雄辩的力量在于坚定的信仰,大至哲学思想,小至解决一个具体问题的方案,总是认定了自己的看法是对的,才值得竭尽全力为它鼓与呼;抽掉了这点‘自以为是’,等于抽掉了辩论的灵魂。” 我也想跟着说一句:知识分子的力量(包括人格魅力)不在知识,而在信念。知识本身并不是力量,加上信念才是力量。这种“有知识的信念”表现于为人处世,就是“书生意气”。抽掉了这点“意气”,等于抽掉了知识分子的灵魂,而这种“意气”本是源于读书人之入世情结的。我想,这或许是入世和出世“理应不成问题”时资先生还要思考这一问题的原因之一吧? 武则天拿着那张旧船票,重新登上了后宫这艘豪华游艇。 晁错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有才华的人,有思想的人,不甘寂寞的人,但不等于是一个适合搞政治的人。他其实只适合做“政论家”,并不适合当“政治家”。 晁错的第一个问题,是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他在太子府的时候,和朝廷大臣的关系就不好(太子善错计谋,袁盎诸大功臣多不好错),进入中枢以后就更是关系恶劣。公元前157年,文帝驾崩,景帝即位,任命晁错为“内史”。内史的职责是“掌治京师”,相当于京城的市长,是首都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级别则是秩二千石。晁错一下子越过秩千石的副部级(丞),变成和九卿(部长)平起平坐的“部长级干部”,自然春风得意,也认为有了施展政治抱负的舞台,便不断向景帝提出各种建议(常数请闲言事),景帝也言听计从(辄听)。 事实证明,袁盎的这个主意并不灵。晁错被杀以后,七国并未退兵,作为汉使的袁盎反倒被吴王扣了起来。袁盎给汉景帝出了诛杀晁错的主意后,被任命为“太常”(主管宗庙礼仪和教育的部长),出使吴国。袁盎满心以为吴王的目的既已达到,应该见好就收的。谁知道吴王的胃口已经吊起来了,根本不把袁盎和朝廷放在眼里,不但连面都不见,还丢下一句话:要么投降,要么去死。这下子袁盎可就哑巴吃黄连了。虽然后来他总算从吴营中逃了出来,却也从此背上了一个恶名:挑拨离间,公报私仇,谗言误国,冤杀功臣。 可惜费城不是梁山泊,会议代表也不是江湖好汉。他们到这里来,并不是要“一样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也不会但有动静便齐声唱道“头领哥哥说的是”。相反,为了国家前途、民族大义,也为了各邦利益、个人观点,他们将在这里展开一场旷日持久难解难分的大辩论,使唇枪舌剑的会场不亚于硝烟弥漫的战场。 大学是用来蒸桑拿的,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接受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