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记事

〔一〕

屋后的荒草地，夜晚独自经过时，为一片蛙驻足或者蹲下来找寻那阵蟋蟀声的时候，我知道夏天在走近的路上了。

家里来了小客人，一只鲜嫩的蚂蚱。一屋的孩子围着它追赶、喊叫。我们为它准备了一个美丽的有洞眼的小盒子当房子，还给它一片绿叶大餐。对于这样的招待，不知小蚂蚱作何感想，但是第二天的某个时候，我想到家里的蚂蚱，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放了它，于是立马给家人发消息。

小区里摘回了一根桃枝，含苞待放的桃红色花苞让我心醉，多像少女的裙裾。我趴在旁边呆看着，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把花苞一颗颗从枝干摘下，想象着它们即将逝去的鲜活的生命，罪恶和对美的渴望在心里交织着，让我有些恍惚，不完全是快乐的了。

和女儿为植物清洗叶片，卧室的橡皮树长的真好啊，肥厚的大叶片。突然女儿小声说，我把它弄坏了。我看着折断的叶子渗出白色的汁液。植物的血是白色的。于是我们一起欣赏了白色的血。

买了花种子在盆子里种下，心急地每天都去阳台看看它们的变化。一从从新芽已经长地很高了，还要等多久才能开出花来呀。我们真是着急。

春天啊，什么都是美的，生动的，脆弱的。元神也随之苏醒，人变得易感起来。春日的惆怅是诗意的。我总觉得生命的本质是相同的，和植物一样，人也能在春风浮动里发出嫩嫩的新芽来。 〔二〕

每日步行赶车，前半段是乡野青草地间的石板路，后半段是城市道路。城市道路也不是全然没有趣味。靠近马路那侧是一排绿化树，某天路过惊见花团锦簇，才注意到这是海棠。

海棠是不上镜的美人，我停下来拍几张，都拍不不出它的美。和小区里遍地的垂丝海棠相比，粉粉嫩嫩的西府海棠大概算得海棠中的白富美，绽开的那一朵朵似一张张笑脸，泰然自若地享用着春风。

差不多三两天，再经过，满地落花铺成了一条粉色的薄毯，枝头残留的那些陆续还在飞落。我心中诧异，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昨夜没有大风，它们何以约好了似的纷纷殉难？也许此刻它们正私语道别，下一秒就将没有犹疑地跃下枝头。是去赴约，所以仍是气定神闲的，笑着的。

用不了多久，就在这个早上，它们就要被碾压在环卫工人的清扫机下不知去向，能否归于尘土不得而知。我看着眼前这场悲壮又浪漫的葬礼，感叹天地造物的不可预料。我回头再度张望，悼念这一场凄美的遇见。

张爱玲曾说人间有三恨，第一恨便是海棠无香。会不会正因为无香，才能孤注一掷地，不顾一切地专注于美，生是一场灿烂，死亦是一场绚烂。自那天后，我对海棠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