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之夜（18）肖依弘的故事 罗小蒙“案情分析会”
当肖依弘和罗小蒙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来到走廊上时，却并未发现他们俩的身影。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远远望去，这才发现，鲁尼和乔瓦尼面对面正坐在大堂吧的沙发上，乔瓦尼抽着雪茄，鲁尼则是在喝咖啡。俩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但是和刚刚听到的激烈争吵声相比，显然已经平静了许多。
肖依弘和罗小蒙走过去坐下，四个人正好围坐成一圈。彼此微微颌首致意，却谁也没有首先开口，气氛稍稍有些压抑。
还是罗小蒙用征询的目光看了肖依弘一眼，肖依弘微微点头后，他首先打破了沉默。正好，大家都在这儿。我们三位彼此都认识，和鲁尼先生虽然是初次见面，我想，也不用再介绍了吧？我想我们大家能坐在这儿，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虽说这缘分来得有点不是时候。肖依弘，你说是吧？
肖依弘轻轻咬着下嘴唇，尽量保持着一个优雅的坐姿，声音里有一点点无助的感觉，是的。其实别的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了，真的。我唯一想知道的，谁能告诉我，我妹妹究竟在哪儿？
显然，这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如果早知道答案的话，还用得着在这儿浪费时间？
又是没完没了的沉默，感觉几乎要让人窒息。这会儿能够适当调节气氛的，也只有罗小蒙了。他用手碰了碰乔瓦尼的膝盖，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刚刚我们听到，好像你跟他吵了起来，为什么？
乔瓦尼闷闷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肖依弘又看了一眼鲁尼，对不起，您能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鲁尼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看了一眼乔瓦尼，没好气地说，没什么。其实我跟他早已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了。那天晚上在罗马的在酒吧里，后来又在威尼斯。说实话，我又不认识他。但是好几次，都是看到他在骚扰小雅，我当然就要冲上去了。男人的尊严嘛。随后鲁尼又补充了一句，说的是中文，估计乔瓦尼也听不懂，用你们内地人的话来说，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用香港人的国语发音说出来的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一句俏皮话，然而这会儿却谁都尽量憋住不笑出声来。更让谁也没想到的是，乔瓦尼会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一句真正的“俏皮话”，我是，癞蛤蟆？
这下，恐怕谁也真的笑不出来了。鲁尼的脸上，更是写满了两个字，尴尬。
肖依弘和罗小蒙彼此对望了一眼。罗小蒙的眼神里，有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怪异，一般人轻易看不到，却被肖依弘敏锐地抓住了。当然，此刻她也来不及多想，究竟是什么怪异。
眼下这四个人中，看上去最事不关己，因此也看上去最冷静，思路最清楚的，恐怕也只有罗小蒙了。于是，他当仁不让地唱起了主角，一边梳理着整个来龙去脉，一边尽量慢条斯理、斟词酌句地说道，各位，说实话，这事儿其实跟我真的没多大关系，但是，既然我跟肖依弘是朋友，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尽量公正客观，我想说说我的看法，可以吗？
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起来，你们几位都是关联者，真正的当事人，并不坐在这儿。当然，如果他们都坐在这儿了，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对吧？说白了，也就是吴旻受伤了，肖雅找不到了。至于他们两位怎么会关联到一起去了，我们全都不知道。乔瓦尼，你能说说你的看法吗？
乔瓦尼还是闷闷地坐着，终于开口，说着带着口音的英语，当然不像说意大利语那么流利，毕竟不是他的母语。他说得很慢，可以尽量让别人都听懂，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瓮声瓮气。我承认，我是见过肖小姐，那天晚上在酒吧，一个看上去挺不错的中国女孩子。鲁先生，那天如果是我冒犯了您，我愿意道歉。但我仅仅是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道歉，与今晚无关。我跟吴先生搭档三年多，很不错的合作伙伴。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接到他的电话才赶过去的，他受伤了，倒在一个小酒吧里的包厢里，那里很僻静，没别的客人。也没人知道他受伤。我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儿，没别人。神志还清楚，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不肯说。我也问过小酒吧的老板娘，他们那个包厢，除了刚一开始服务生进去上了饮料，后来一直没别人进去过。
鲁尼望着乔瓦尼的目光，始终是冷冰冰的，看来也是宿怨难解了。碍于肖依弘等人的面子，他尽量克制着，没有再发作。算是唯一一种表达善意的方式，他没有滔滔不绝地说着会让乔瓦尼听不懂的中文，而是说着大家都能听懂的英语。乔瓦尼先生，您说了那么多，我还是没明白。您的意思不就是说，今晚发生的事情与您无关吗？那天晚上的事情，您是不是道歉都无所谓，两个男人之间，要么干脆决斗，要么大家彼此都有点绅士风度，既然已经过去了，也就没有必要再提。但是，您要是说，今晚的事情跟以前所发生的根本无关，因此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是不信。在座的二位，请问你们谁信？
乔瓦尼好像有点倔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地说，对不起，事实如此，你还能让我说什么呢？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去问吴先生或者肖小姐啊，何必又来问我？说到这儿，乔瓦尼有意停顿了几秒钟，他显然很得意，自己作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假设，可以让所有人都闭嘴，于是他就有点“得理不饶人”的味道了。不妨做个假设，既然那天晚上在酒吧里，你跟我都能打起来，那么今天晚上，你怎么就不会跟踪她呢？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所以如果我是你，恐怕我很难保证，我不会出现在那个小酒吧里。
这话让鲁尼有点坐不住了，他从沙发里直起身体，手指着乔瓦尼，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喂，说话要讲证据好不好！我并没有针对你，怎么，你还想诬陷我啊？要这样说的话，我也能怀疑你，是不是在场？虽然吴先生也算是你的拍档兼同事，就凭你那天在酒吧里骚扰肖雅，我也能想象，如果你看见了某些你不该看见的场面时，你会是什么心情？
眼见得又要吵得不可开交，罗小蒙急忙站了起来，劝解道，二位二位，都不要激动好吗？吵架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还是应该坐下来，冷静地梳理分析。不过，刚刚听了二位说的，我倒是在想，我们能不能换个角度，从另外一个思路来考虑、只是……说着，罗小蒙看了肖依弘一眼，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肖依弘被他看得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尽量装作无所谓地说，你看我干什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呗。
罗小蒙还是犹豫着，真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对你来说，可能这很残酷，或者你根本就接受不了，当然，也包括鲁尼先生。
肖依弘有点不耐烦了，好啦，罗小蒙，我跟你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无妨，有必要这样卖关子吗？
罗小蒙犹豫再三，鼓足了勇气的样子，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如果不慎伤到了哪位，请多包涵，我不是存心如此。看到大家都没什么反应，罗小蒙才继续侃侃而谈。刚才你们两位所谈的，我相信都是事实。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当然只有他们两位自己最清楚。但是，既然吴旻不愿意说出真相，肖雅又不知去向，而且现场也没有神秘的第三者出现。那么，是不是我们舍近求远，把本来很简单的情形想得过于复杂化了？
说到这儿，罗小蒙又有意停顿了一下，肖依弘的脸色显然有些难看，但还是勇敢地迎着罗小蒙的目光，罗小蒙，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行行，你继续说。
这时候的罗小蒙，举止做派，简直就像电影里的大侦探波洛，各位，我想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吧。答案很简单，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推理。在那个时间地点，就那个小酒吧的包厢里，乔瓦尼先生，你也了解过了，都说没有第三个人进去，那么伤了吴旻的，不可能是别人。除了吴旻自己，还能是谁，难道是某个幽灵不成？
所有人都好像恍然大悟似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到肖依弘的脑子里反应过来，她并没有爆发，仍然用一种静若止水的目光看着罗小蒙，声音依然柔和，说话却有些绵里藏针，罗小蒙，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还真是没看出来，你都可以去当大侦探了，因为你能将一件本来也许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来龙去脉都能理清楚，佩服。没错，听起来好像逻辑性很强，得出的结论也很有说服力。但是最关键的，你有证据吗？可能你会说，大侦探波洛破案，也都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先得出结论，证据也就自然而然地会有了，因为总会有真正的元凶跳出来，不打自招，自投罗网。问题是，你还不是波洛，也没到那个火候。没有证据，哪怕再说得天花乱坠，首先不妨问问你自己，你信吗？如果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你又怎么指望我们能信？
鲁尼和乔瓦尼在这一刻仿佛也抛开了所有芥蒂，面面相觑，虽然不像肖依弘那样说得直截了当，却也是满脸狐疑。乔瓦尼站了起来，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鲁尼苦笑着直摇头。
刚才还像个大侦探，罗小蒙好像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嘟嘟囔囔地说，我不想说，你们偏要我说。怎么样，被我说着了吧，还是不信。好了，我早就说过了，其实跟这件事最没有关联的，就是我。对不起各位，我睡觉去了，恕不奉陪。
看着罗小蒙扬长而去的背影，三个人面面相觑，觉得真的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心里都充满了绝望。
欲知更多精彩，请关注我的豆列“我爱三文鱼的小说《巴黎之夜》https://www.douban.com/doulist/124929478/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