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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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如流年,一季催赶着一季。从午后小寐中醒转,懵懂间以为回到了孩提时的春天。直到丁丁当当的电车声隐约传来才打破这错觉。一样的春光,一样的风。只是没了来唤自己的人和桌上备好的温水。不经意的人事变迁,浮生已转了几折,又一年清明不声不响地来了。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从前的春天,小县城里飘满柳絮。风一吹,在地上打着旋儿聚起来。那时都不带口罩,等到鼻子痒了打个喷嚏,暗骂这恼人的柳絮,才想起是春天了。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近郊的春天总是更像春天。出了城,春水初皱,春林初生,柳树斜倚在河边,“枝上柳绵吹又少”。折柳条编成环戴在头上,末了儿还得垂几条柳叶坠着。下河捉蝌蚪装进塑料瓶里,总是连腿都没长齐就不见了踪影。最爱干的还是找些独属春日的野菜。地里长着的荠菜、蒲公英,随便挖挖就有一大袋,回去切肉丁包饺子,或是凉拌一下,滴香油、醋和几滴酱油,最能清口开胃。
香椿树上刚长出几寸的香椿芽,脆生生的,掐下来剁一剁加几粒盐,或者炒盘鸡蛋。春天的早上来道这样的小菜,再可口不过了。“夜雨剪春韭”,清明前后在集市上走一遭,总能买到最新鲜的头茬韭菜。小韭菜很嫩,连中间的筋络都细软,味道不重,却难得的鲜甜。
还有槐花。从前高密槐树多,一到春天就从自家院前的槐树上打槐花。打下来回家淘洗淘洗,熬酱煮粥,煎一锅槐花饼,或是包一顿槐花包子,家里小半天都弥漫着槐花香。槐花小,花瓣紧实,带着一丝清甜。从前槐花开满树时,一个春天都吃不够,只是这几年都少见了。榆树也少见,榆钱都摘不着了。
大众点儿的,市场上买得着的春食,少不了笋。莴笋嫩得像随时能掐出水来,茎削皮切丝,焯水凉拌或是清炒,脆嫩开胃。叶子洗干净生食,滴几滴醋,连酱油都不敢放,生怕盖住了那点儿清甜。爱吃的还是芦笋。细细长长,切成片下油盐炒食,或加肉片,或打鸡蛋,总是两种味道。
春日里的吃食,荤食只是点缀,合该是素菜唱主角儿。春笋刚刚断生,香椿冒了头,荠菜花开得漫山遍野,竹篮里扔着马兰头。坐拥这样一桌环肥燕瘦的春日妖姬,十二金钗都不换。
昨夜春风吹院落,正宜春食上春盘。
唐代白居易写:“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时生。青衫细马春年少,十字津头一字行。”古人将二月二定为挑菜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亲友们一同出城到野外拾菜,游乐其间。今年春天这倒春寒着实太长,三月中旬了才有一丝“和暖又逢挑菜日”的意思。难得的好天气,不妨也来拟个古,三两亲朋相约出城,远足踏青,春游挑菜。漫长的冬天结束了,也该享受一下这春日胜景。这样才不负春光,也不负负重前行身先士卒的烈士同胞们。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我,也只能想想春天的野菜,写点东西聊以慰藉。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