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为李文亮医生作
施工中的金属钻头,红砖房子下行走的人 货运码头的车厢,保姆,停止上山并转身的神农架野人 张望、彷徨的雪山夏尔巴,深圳期货交易所的大厅看护 戴着口罩,六分仪,夜光手表的华裔,吉尼斯破记录者 透过职工高层宿舍的纱网朝外望的老头、老妪 在山泉、热带温泉中,被春雨淋湿的桉树叶子下的人 在公共厕所水池里洗拖把的环卫工、搬着松木梯子的电工 人民广场上,抱着婴儿、手持奶瓶的父亲母亲 你听,呜呜呜,呜呜,这声音是为了祭祀谁? 你还记得童年时飘落在梯田里的“清明吊子”吗? 苋菜、山笋、 白茅的嫩芽在日光下蜷曲着向上长 盖过爬到公园境外的西葫芦花、川西布谷鸟和英格兰鹪鹩 与荷兰的泥互通款曲的鱼,停留在新发明的圆明园藕茎上 采摘转基因野菜的城郊居民,在东坡草地挖着紫花地丁 吃洱海水芹、新疆苜蓿,松花江上脑满肠肥的资产阶级水蛭 看到迟开的杏树已经杀青,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一百公里外的江水汇入地下室,摇滚青年口亨着 Murder Most Foul 鄂西的村子里,洗净的葛兰西之根在粉碎机下变成黄色的有机粉末 四月的地图,残忍的丁香,在线装书中皱缩着迟钝的根芽 一英尺一英尺的国土,正把旗帜插播在采石场、公主坟与户部巷 江水悠悠,画家村的黑天鹅号潜水艇正把褪色的颈子埋入水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窗内是读完鲁迅的看客 客厅的电视机开着, 大兴区的 dogma 95 派摄影师 在五色土里种下油松、国槐、杏梅、元宝枫、西府海棠、金银木 一铲一铲,移动着电影眼睛,树浆从书上冒出来 你有没有看到,中国地图正在碎裂的纤维层里流动? 你有没有看到,在帖木儿治下,牧民们吃树皮、捕花蛇? 以皇帝的名义,威尼斯城中的上万只老鼠被就了刑 锯断死神坐在其上的树枝,是谁在加班加点,焚烧语言的树林? 塞尔泰纳霍人的种族正在往后退,往后退,渐近线里 鞑靼人、身体被灭绝者、黑死病患者正在后退…… 南山的卖炭翁如何度过这个春季?牛车、城市和词语仍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