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不要留美学生回国？

今之留美学生大概分两类，一类是真的需要回国的，一类是并不那么需要回国的。大量留美的都是一年制硕士，到了五月毕业季签证过期，没有继续留的道理，还有少部分人生活出现一定的困难，比如找不到安全的房子或者缺少基本物资，更有极少部分人已经陷入极大的感染风险中，这些都是确确实实需要回国的。还有一些学生学制比较长，比如博士，有的拥有安全稳定的长租公寓，室友不开趴，并备足了口罩、洗手液，每周出一次门买菜倒垃圾，可随时进入冬眠状态，这些是本不需要回来的。更何况现在每班班机都可能载有患者，坐一趟飞机的危险可能远大于原地避疫。

但这次疫情的最大特点莫过于“新”，人类目前没有有效的疫苗或药物可以对付它，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变异，更说不清它要与我们共生多久、反复发作几次，因而陷入一种不确定的焦虑。留学生则焦虑尤甚。我曾在送别宿舍楼的喜多郎同学回日本和卡桑德拉同学回荷兰时问，日本和荷兰就比美国安全吗？答曰：至少和家里人在一起。It makes excellent sense.

中国留美学生的还有一个焦虑在来自祖国的强烈被抛感。距离旧金山领事馆让我填表领取健康包（20个口罩和洗手液）已经过去半月，不见任何下文；祖国方面除了禁飞令，不见针对留学生的任何其他措施；浙江侨联公布了爱心守护人名单和微信，加之不应；更有来自纽约的噩耗，有一名同胞症状发作已经八天，纽约医院不接收，祖国的大使馆竟也回应说令其自行解决。留学生中的绝大多数人恐怕连美国医院的门怎么进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在肺炎发作被拒诊时怎么救济自己(本不可能指望紧张的医疗资源向国际生倾斜)。不感染则已，万一感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生自灭，大概形容的就是这种情况。更何况，美国的口罩、洗手液早已飙到天价或者干脆断货。更何况，美国还有每逢灾难必暴动的传统。更何况，对亚裔的仇视已经在升级。

所以万一政府包机撤侨，很有可能来的人不仅仅是第一类留学生，还会有很多第二类留学生闻风而动。他们在美国有比较安全的原地避疫环境，但实无安全的感觉，加之暑期将近，很多学校都已经改为网上上课，极有可能跟风回国，而使人数不好控制。

中国的使领馆本可以在消除留学生被抛感上发挥更大作用。我们常批评美国对华援助“口惠而实不至”，中国使领馆对自家同胞大概是口惠都没有，而语言的接触和安抚是非常重要的。至于“实”的层面，为什么我们可以援助欧洲列国，乃至变成世界的呼吸机工厂，旧金山留学生的一人20个口罩却迟迟无法领到呢？可能马化腾做的都比我们的使领馆更多，至少凭借微信很多滞留的华人可以一起组群，勉强互助自救。

相配套的，对机舱感染的危险也要加大宣传。我觉得只有这两样事情一起做，才能在未来包机撤侨或者增开商务航班时，筛出真正需要回来的留学生，并让剩下的人安心地留在美国。如果祖国输血充分，真正把人心安定下来，甚至可以全面放开留学生回国，这样大家各自按照自己的时间规划回去，也避免了扎堆。当然，只做后一件事，把留学生吓唬到留在美国，无疑是更便宜。现在，留学生大概是眼睁睁看着全世界吃粮，而自己连口汤也没有。等到民航局绷不住给旧金山等所谓"需求集中"城市增开航班之日，就是出现扎堆之日；越晚放开，扎堆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