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谈谈美国签证政策中的injustice

在之前一条我吐槽美国签证是导致很多在美中国人不敢回国的原因的广播中，有友邻表示了对美国签证相关政策的兴趣，这里简单地分析一下为什么这个系统相比于其他国家更加不公平，问题更多。

篇幅原因主要讨论签证相关系统和政策，移民方面话题就太广了，包含S386，H1b lottery在内需要更多context, 背后逻辑也更复杂的问题，如果有人想看再考虑写，欢迎反馈。

先回顾一下广播里我的观点：美国签证持有者，尤其是工作签证H1B持有者，或需要转换成工作签证的学生签证F1持有者，即使碰到美国疫情不受控制地发展，也不敢贸然做出回国避难的决定。因为他们面临着极大的无法及时回美，导致丢掉工作的风险。为什么这个风险在欧洲国家和澳洲国家要小得多，主要有下面几个原因：

第一，签证visa和身份status合法性的解耦。

在美国的系统里，签证是入境的许可，身份是居留的许可。对于大部分国家来说签证本身已经包含了身份的合法性，而美国不是。入境美国签证是必要但不是充分条件，不同种类的身份需要不同的文件支持，比如学生签证F1需要I20，工作签证H1B需要I797, employment verification, etc.

反过来，身份的合法不意味着可以自由出入境；以H1B为例，身份一次批准，三年有效，而签证一次有效期只有一年，很多H1B持有者处在只要离境就需要重新申请签证才能再次入境美国。换句话说，如果重新申请签证没有被批准，即使身份合法也不能回美国。很多人因此多年不会离开美国，有个同事从第一次来美国读master到现在工作了3年也没有离开过美国。更夸张的例子比如我的印度tech lead，从第一次来美国，一直呆了8年还是10年直到拿到绿卡，才第一次离境。

第二，随机个人的影响在签证过程大得不成比例。

（翻译腔见谅：A random individual may have unproportionally large influence over the outcome of a visa application.)

接上一条，大家一定要问，如果我身份合法，再次申请签证不就是麻烦点吗，为什么把有些人吓到10年不敢离境呢？

原因是签证的申请过程中，做决定的是一个随机的签证官，这些签证官拥有绝对的决定权，甚至可以因为自己今天心情不好，选择对一份签证申请的审核更严格。对于科技行业的中国籍员工，更容易遭遇的情况是administrative processing，需要确认你不是中国的间谍，并且工作内容和申请者的学历相关。这个过程短至几周，长至半年甚至更久，在这个过程中也不能远程工作。因此一次签证失败的结果可能导致你直接丢到工作，进而失去合法身份。

而这些随机个人拥有最终决定权，你可以重新申请，in which case你将得到一个新的随机个人决定你的命运，但不能appeal，即使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总结一下，就是跟移民律师有过交流的朋友可能都听过的片汤话，”at the discretion of the visa officer”.

当然还有一个没那么随机的个人，i.e. Trump, 也可以relatively easily更改现有规定或增加临时的限制，这牵涉到美国总统制的问题，在此不展开。

第三，相关法律条文故意语焉不详。

至于为什么签证官有如此大的权力呢？因为这个系统为了保留对每一个签证申请者最大程度的控制，在各个条款的陈述上都语焉不详。在我的经验里，申请欧洲国家的签证，都可以找到官方网站上对于supporting document的要求。而美国签证只会给出必要(necessary)的supporting document，官方不会给一个exhaustive list。Ultimately, 因为没有明文规定什么是充分证据，签证官总能找到理由拒绝你的签证申请。

除了在申请签证的相关规定上语焉不详，对于入境条件有同样的问题。（是的，即使持有有效签证也不能保证一个人可以顺利入境美国。）而具体规定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是个黑盒；并且在这个前提下，保证不同系统信息的自洽和保证系统信息和实际情况一致的责任不在政府，而在个人身上，尽管个人并没有查看和更正系统信息的权利。这个问题对于需要经历身份转换的人来说几乎是噩梦般的，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什么地方会出错，而一个小错就可能导致无法入境进而失去工作。

当然可能有人要问，口说无凭，具体什么可以出错，这里快速提供我个人经历。在我学生签证转工作签证期间，由于USCIS系统bug，或者更直白的说政府根本不愿意为了移民的利益添加这个feature，没有区分change of status和consular notify（我是后者）两种filing option，错误地自动terminate了我的学生身份，以致于导致我的学生签证意外失效，经历了小黑屋漫长的等待和交涉才在交了585刀罚金的情况下惊险入境。是的，系统的错误需要个人买单，literally and figuratively.

以上就是美国如何通过三大官僚操作导致签证系统里充满了不公平。最后借此机会顺便泄愤：每年抽中H1b签感谢USCIS的人，都是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