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即事一则
春风、春雨、春气,都来的悄无声息。墙角的桃李随风一飞,便落在春水里,三五片被河岸伸出的枯枝挡住,没半个下午就堆积了起来,东风偶起,河水微皱,就淌过枯枝,顺风继续漂游。母亲这几日格外繁忙,要给各种预备夏季吃的水果,做“营养胚”。过程是用铁质的农具,将湿泥土塑形成一个矿泉水瓶样子,顶部正中有一小凹口,指甲盖大小。这活儿小时候我也干过,但是讲究技巧,熟能生巧的事。我做的“营养肧”比较松松垮垮,端起来一副要散架的样子。或干脆不成型,缺头缺脚。忆童稚时,就爱干这个,可以逞蛮力,一脚一个“肧”,竟有女娲造人、制器作物的快感。中场休息时,还可随处逮几只早早露头的青蛙,装满一口袋。那会儿蛤蟆也有,一般情况是不抓的,长得不太雅观。传说中那磕碜的皮肤还会喷射白色的液体,害人眼瞎。而那装了一口袋死的死,活的活,还有些半死不活的青蛙,虽然会散发“尸体”的腥臭,但我们从不嫌弃它,钓龙虾时有用武之地。“营养肧”制作完成后,会“填”上各类农作物种子,印象里有棉花、草瓜、西瓜之类的。母亲说我家田里不适合养草瓜,就没种。今年种的是黄瓜、玉米,因为我爱吃的缘故,做了不少。营养肧一做完就要一个个摆进暖棚里,肧上覆盖一层薄薄的泥土,再撒上一层烧过后的草灰,就大功告成了。过不多久,种子接受阳光、温度的滋养,自会一个个破开外壳,长出芽来,就像现代办公室里白领们养的各类盆栽。只是这些“豆芽”会不断长大,开花发叶,直至结果。选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母亲就会把这些“营养肧”一个个搬出暖棚。这回要真正植入大地里了,在心里计算好一颗种子完全成长所需要的空间后,就将这些肧一个个间隔排开。在初春、仲春的天气,农人就在温润的田野里,忙活这些事情。西风这时候已经失去了威风,再也嚎呼不起来了。东风渐作,吹过脸颊,拂过田野,蓦然间就绿油油了,说不得的“润物细无”。
解冻的田间小湖泊、丛生的水草,不再坚硬的泥土,不绝于耳的各类鸟叫,它们就好在田野上飞,时而滑行,时而振翅,时而俯冲,好像经过一冬的蛰伏,翅膀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就连那些黄的、白的、灰的家犬,也重生了活力,在田埂上打闹嬉叫。活干猛了,加上太阳正高,身体禁不得一阵热汗,农人们就忍不住脱去棉衣外套,堆在农车上,站远处一看,三三两两红绿。他们干活时,往往喜欢与间壁田里说话,“芋艿收完了么?”“黄瓜秧还有么?给我一点”“有的有的,今年萝卜长的多,你要吃,自己去我田里拔就行了。”
有时候风一吹,农人间的谈话,就变成了扯嗓子喊,随着春风能飘好远。村里各种往往沦为谈资的小辛密,在春耕时,也就成了公共话题,悄悄地播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