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衡山，看日出

去年国庆节期间，我和室友廉相约去了趟衡山，那是快乐的日子。

那时候我还不叫她廉，我唤她“宝宝”，这是大一刚来那会儿我给她取的外号，至于为什么要叫她宝宝？因为她确实长的可爱，行为举止也很可爱，加上她是独生女，父母对她的宠爱全都显露在身上，她无疑就是个宝宝，还没有长大的，可爱的宝宝。

去爬衡山是我和廉大二时就计划要去的旅行，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我们俩一直觉得遗憾。去年国庆节，其他室友都回家了，独留我和廉在宿舍，于是乎我们决定完成那趟未完成的旅行，就在国庆节第三天，我们坐上了去衡山的火车。

廉是细心的人，在去之前做了很多攻略，她包揽了所有爬衡山需要做的准备工作，我完全不用动脑子想事情，只需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好。第二天中午，我们俩提着一大袋吃的，手牵手，兴冲冲的离开了学校。

到达衡山站已是黄昏时分，望着眼前不同于长沙的杂乱街景，我知道这是衡山县了，廉拉着我的手往街上走，我们很快就突围了人群。

街上有很多招揽生意的司机，见我们出了站就围过来，用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问我们：“美女，坐车啵罗，我们有小车可以直接送你们到衡山，又舒服又快”，我们笑着摆摆手说“不急，我们还要去买点东西”，于是转头进了一家杂货铺，买了很大一瓶水，廉说，等会儿爬山要消耗很多体力，水是必备的。

天渐渐的黑下来，街上还是热闹一片，我和廉四处寻探着那些车辆，有人吆喝：“去衡山的，去衡山的”，我们马上就奔过去了。车上人很多，我们没能找到坐位，就在别人位置边相靠站着，然后兴致勃勃的开始了我们俩的聊天。廉说，她之前爬过泰山和恒山，爬遍中国四大名山是她的理想之一，我觉着这理想好勇敢。

衡山县的公路并不平坦，车子常常颠簸，车上有女生抱在一起，很快乐的样子，我好奇一问，才知道她们也是从长沙过来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和廉异口同声的说，我们也是从长沙来的，然后相视一笑。

我和廉在大巴车上一直聊天，把话题从高中生活扯到了爱情，乐呵呵的像两个逃课的小孩，坐在窗户边上的男生一直盯着我们看，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到站后大家就各自散了。

廉说，现在还早，不着急爬山，我们就在街上溜达，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在街上我们又偶遇了从长沙来的那四个女孩，她们在找餐馆，我们说，如果有缘，等下碰到就一起爬山吧，女孩们笑了，然后手拉着手在我们的视线里消失。

晚上九点多钟，我们开始爬山。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晚上爬山？廉说，晚上爬山才有意思，等到顶了刚好可以看明天的日出，她很期待那样一场日出。

天完全黑了，道路两旁的灯照出一条光路来，行人很少，不时有车辆从我们身边经过，我和廉开着手机的灯沿着马路向上走，聊着遥远的生活，轻松而愉悦。

我们越往前面走，车和人就越少，周边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到彼此的说话声，有一对情侣走在前面，但他们走的太快，我们没能跟上他们的脚步。爬了一段时间以后，路上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也听不见汽车的鸣笛声，我不敢往前面走了，树木打在灯光下的影子，仿佛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鬼，恐惧感在我的心中袭来。

廉看着我胆小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我死拽着她的手，找一块石头坐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

不多会儿，一束光在道路中渐渐明朗，等走近了我才发现是两个男生，一个打着手电筒，一个跟随，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我和廉不好意思打招呼，任由他们从我们身边走过。远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我和廉赶忙跟在后面，踏着他们的路线往前走。

那两个男生还是自顾自的聊天，准确的说是一个男生在说，另一个在听，我们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察觉到我们跟上来了，刻意放慢了脚步。借着男生手电筒的光，我和廉关掉了手机灯光，不急不慢的尾随着他们。

走了一段路，我决定和他们搭讪，嘿，你们好。前面的男生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直在往前面走，我又叫了一遍，拿手电筒的男生才回过头停下来，哎呀，你们好。

另一个男生也停下来，我和廉连忙和他们套起近乎，了解才知道，两位都是北方人，在湖南读大学，他们是路上刚刚认识的，看到各自都是一个人才结伴同行。黑暗中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拿手电筒的男生很爱说话，一路没停过，另一个男生倒是沉默的很，只顾着爬山，礼貌性的回应我们几句。

于是我和廉找到了同行的伴，边走边聊，经拿手电筒的男孩提起，我们才发觉，原来他是刚刚大巴车上一直盯着我们看的男生，我惊讶的叫出来，原来那是你啊，太巧了。

手电筒男生调皮的说，其实你刚刚叫我早就听到了，故意不理你的，我可是傲娇的人哼。

拿手电筒的男生很幽默，因为有他，我们一路上多了不少笑声，他很绅士，会主动帮我们提包，一直走在前面探路，这路上我们受了他不少照顾。在后来的闲聊中，我们知道，他喜欢民谣，会弹吉他，是个文艺小青年，而我最感兴趣的是他口中的夏夜守瓜的故事。

他是甘肃人，家在农村，在夏天的时候要跟着父亲去守西瓜，赶野兽，然后睡在地里，他说他喜欢听野兽叫唤的声音，跟歌儿似的，也喜欢和父亲躺在瓜田里看漫天的繁星……我听着他的描述，那画面就从我脑海里跳出来，鲜活而生动，我羡慕他的童年时代。

我和廉听着夏夜守瓜的故事乐呵呵的笑出声来，发出看不见的羡慕表情，另一个男生则只是听着，没有多说话，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在赶路休息时，我们聊到大学生活，沉默的男生突然开口了，他问，要怎么确认一个女生对你还有感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不知道他的样子，但他的问题听起来好沉重，可我却故作经验的说了种种。后来我才知道，去衡山看日出是他和女朋友的约定，后来分手了，他才一个人来完成这个约定，他想要去挽回他的爱情。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从兴趣爱好聊到各自的生活，仿佛那一夜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各自流露着对这个世界的爱和欢喜，即使我们认识不到一天，还不清楚各自的样子，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到达衡山山顶时已是凌晨4点钟，天还没有亮，雾气拱托着山峰往上漫延，星星一颗一颗的挂在天上，和月亮打个照面。视线微弱，我们就着月光在一个凉亭里吃起了辣条，那月色真美。

五点钟我们到达观日台，那里已经坐满了等待日出的游客，我们在一个桅杆上站成一排，眼前是漆黑的充满迷雾的山峰。沉默的男生不见了，我们不知道他站在哪里。

山顶上很冷，我和廉穿上棉衣，拥抱在一起，爱说话的男生始终站在我们身边，眼睛望着前方，我们都在想象日出是什么样子？

凌晨五点四十分，天边慢慢晕开一点霞光，继而它开始变宽！变长！在黑暗中上形成一条橙色的瀑布，散染出去；

山峰浮动了，黑暗渐渐褪去，满山的白云就呈现在我们眼前，形成了凹凸不平的云毯；

橙色瀑布在云毯上面跳动，光芒耀眼，直逼我的双眼。

人群中有人坐不住了，有的站起来，有的戴上眼镜，有的举起了相机，我们屏息望着那道霞光，期待着什么东西从里面跳出来。

山峰渐渐明朗了，白云层层浮动在眼前，宛如仙境一般。

不多久，一个黄色的亮点从霞光里跳出来，它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扶动眼镜去看，哇，原来是伪装成咸蛋黄的太阳，它正活脱脱的从云层里，从霞光里跳出来，惊艳似火。

咸蛋黄渐渐变大，它精神抖擞的升上来，浮在云层上，与霞光映照，有如万丈光芒，我整个心都被暖化了。

人群沸腾了，大家都站起来，举起手机或相机记录下这美丽的时刻，并纷纷发出感慨的声音。

衡山的那场日出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日出，站在观日台上我整个人轻飘飘的，忘记了任何事，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咸蛋黄似的活泼的太阳和绵延不绝的云层。

太阳出来了，人群渐渐散去，我们仨还站在桅杆上意犹未尽的张望着太阳，沉浸在刚才那场日出里。回头一看，同行的伙伴都在，沉默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身边，原来他们长这个样子。

趁着霞光未散，我们央求着身边的游客小姐姐给我们四个人拍了合照，照片中我们都笑着，身后是日出的景象，好一副青春的模样。

早上七点多，我们准备往路返回，在返回途中，爱沉默的男生说，他要去赶火车，不能与我们同行了，有缘再见。

廉撅着嘴说，不可能再见了。我们还是笑着说了再见，却始终没问他的名字。

花了将近5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也到达了山底。我们目送另一个男生上火车，也终究没有问其名字。

后来回学校后不久，我和廉吵架了，不再亲昵的唤她“宝宝”，我们不再理睬对方。

一切的美好宛如衡山日出，短暂瞬逝。

如果有机会，我好想问一：嘿，你们还记得衡山的日出吗？

（2018.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