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阳杂俎，天咫

天咫

评：周制，寸；尺；咫；仞；寻；常；皆以人体为本而作的长度单位。男人手长一尺（十寸），妇人手长一咫（八寸），故有近在咫尺，如隔天涯一说。《楚语》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则』，咫在此处言少，天道知道得那么少，又怎么知道如何治理人民呢。以天咫为条目，亦为此意。

### 三十六

僧一行，博览群书无所不知，尤其擅长数学，造诣精深，当时的学者们都觉得他高深莫测。他年幼时家中贫穷，邻居王老太前前后后接济他几十万钱。开元年间，一行受到皇上器重，要什么都给，于是他常想着要报答王老太。后来王老太儿子杀了人，讼狱只事尚未结案，王老太便去找一行求救。一行说，姥姥你要金子，我可以十倍奉还给你。但此事秉公执法，恐怕我也无能为力，如何是好呢。王老太指着他大骂说，我认识你个和尚有个球用！一行便答应了她并道了歉，王老太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行心想浑天寺有几百个工人，令他们把室内清空，抬了一口大缸进来。又暗中给两个仆人布袋子，告诉他们在去某某小区角落的一个废园子里偷偷守着，下午会有东西进来，一共有七个。要全部抓住装进袋子里，若少一个回来就要挨杖打。酉时过后，果然有一群小猪进来，仆人们全部逮住带了回去。一行大喜，让人放进大缸里，盖上木盖子，封上六一泥（道家炼丹封炉所用之泥），用朱笔又写上数十个梵文，他的徒弟们在一旁不知所以。一日早朝过后，中使来敲门说皇上让赶紧去。一行到了便殿，玄宗问说，昨晚太史启奏说北斗星都不见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啊（是何祥也），大师傅你能解一下子不（师有以禳之乎）？一行说：「后魏时，不见过火星。而今连北斗七星都不见了（原文帝车不见，帝指紫薇，天帝也，北斗七星为其辇，天帝坐在车上绕着圈子凌驾四方。），从古至今都没有过的事情，看来是老天爷要给陛下一个警醒。老百姓若颠沛流离，上天就会降灾难于人间。陛下若能行大德感动上苍，便能化灾解难。上天若被感动，难道还会忍心降灾于尸横遍野的大地吗？佛门说嗔心坏一切善，慈心降一切魔。依臣之见，不如大赦天下吧。」玄宗答应了。第二天傍晚，太史奏曰看到北斗中的一颗星了，又过了七天，北斗七星都回来了。

栖云楼主评：僧一行高僧大德也，又精阴阳五行，实属和尚中的科学家。这则故事说知恩图报，又解苍生于水火。只是为何指猪为北斗？似乎古人皆崇拜猪，有一说龙的形象翻唇大鼻孔便是由猪而来。当代考古所见的良渚玉器上亦有北斗神猪，天帝骑猪等符号。一行借星，道行实在是高。

### 三十七

永贞(1)年间，东市(2)有个叫王布的人有财有识，有很多商人有往来。王布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儿，又聪明又漂亮，两个鼻孔各长了一块息肉，像皂荚子，根如麻线，有一寸来长，碰一下就痛得要命。王布花了几百万来医治也未治愈（不瘥cuo2）。突然有一天，有个和尚来讨吃的，于是问王布说：「我知道你的女儿生了个奇怪的病，让我看一看，我可以医治。」王布自然十分高兴。等见到王女，和尚拿出一味白色的药，吹进她鼻子里。一会儿功夫，就把息肉摘了去。女儿也不痛不痒，只是流了点黄水。王布要赏和尚百金，和尚说：「我出家人，不能接受你那么多钱财，我只要这摘下的息肉就行了。」于是互道珍重便走了，一转眼儿功夫就不见了，王布觉得这是个奇人。大概等和尚走了五六个街区的样子，又有一少年，美如冠玉，身骑白马，边敲王家的门边问：「方才是否有个和尚来过？」王布急忙请了进来（布遽ju4延入），把方才和尚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少年。少年叹气，面露不悦说：「马小脚也有病，竟然比和尚晚到一步」王布吃了一惊，问他为何这般说。少年说：「上帝的两个乐神不见了，最近才知道是躲到你女儿的鼻子里了。我是天上的神仙，奉帝命来取，想不到这和尚先拿走了，都怪你啊。」王布便行礼赔了个不是，刚抬头，少年却已不见了。

(1) 唐顺宗年号，可怜的顺宗李诵，因推永贞革新而触动利益集团，登基同年便禅位了。

(2) 唐朝居民区称里坊，里坊内不得经商。市内方可经商，唐长安有东西市。故后说买东西。《木兰诗》曰：「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可见凑齐一套装备还得跑四个地方。

栖云楼主评：帝之乐神为何好入人鼻中，尤择艳丽聪慧女子之鼻乎？稀奇稀奇。

### 三十九

太和(1)年间，郑仁本的表弟曾与一王姓秀才去嵩山徒步穿越。他俩越走越深（扪萝越涧，境及幽敻xiong4)，最后迷路了，太阳也快下山了，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走走停停间，突然听到树丛里有人打鼾，便拨开草丛偷看（披蓁zhen1窥之）。见一人穿着白色的布衣，枕个布包，刚睡着，就叫他：「我们不知怎么就走到这条小路来了，迷路了，先生知道怎么回到大路去吗？」那人抬头看了看他们，没有作答，又接着睡了。两人又再叫他，那人才坐了起来，看着他俩说：「到这儿来！」二人便走过去问：「您是从哪儿来的？」那人笑了笑说：「你们知道月亮是七种珍宝做成的吗？形状像丸子，月亮上的影子是太阳照在它凸起来地方形成的。曾有八万二千户人家一起把月亮修建起来，我就是其中一户。」于是他打开枕着的布包，里面有锛子凿子（有斤鑿数事），两个饭团。他把饭团给了二人说：「你们一人吃一个吧，虽然不能长生不老，但这一辈子都不会生病了！」说完起身，向二人指了条岔路说：「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回到大路上去了。」说完人就不见了。

(1) 唐文宗年号

栖云楼主评：古人相信月亮是人造的，还有确切数字八万二千户。后世人苏轼也有诗为证：「从来修月手，合在广寒宫」。修月户布包中日常饭团食之便可一生无疾，遑论其有长生不老之方。却不知当时修月的这八万二千户人家现在何处？可曾遇见过阿姆斯特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