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歌——论文明的消极美学气质》笔记
前田庆次《无苦庵记》
心中
没有诗
月残花谢
也就不是苦事。
托马斯·曼:如果没有死亡,地球上很难出现诗作。
神话和图腾崇拜都是人类基于文明语言特性的一种自欺欺人。
生存对于死亡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亏欠。
主观畏死的客观化才催生了悲剧意识和不朽性。
英雄完成任务,费尽千辛万苦而兼利天下,一群浑浑噩噩的群氓却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阿尔弗雷德·阿德勒
海孕育生命,但是又不欢迎生命。
海的意象既是一场至大的风暴,又表现为这样稍纵即逝的啄碎之机。
(古人弃尸于野,有人认为是蒙昧的原始人行为,只是图省事,而作者则举例古人断竹续竹,飞土逐害,看守尸体十几天)可见弃尸,乃至不封不树,都是古礼,目的是让死者无身份、无痕迹地再度融入自然,这样的视角恰好和列维-布留尔的“渗透律”观点不谋而合。
恐怕现代人很难摆出这样对于生死豁达大度的姿态。
在很多传说之中,死亡意象和重生意象之间的桥梁是遗忘……这样就造就了一个完美的轮回过程……只要这个机制是永恒的,那以后会有无数个“他”都会是“我”,“我”是永生的。
但是这种永生只能被推测,不可能被感知,因为遗忘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博尔赫斯《南方》:有一家咖啡馆里的一只终日昏昏欲睡的大花猫应该是永生的。
猫没有思想,不会瞻前顾后,不知道自己会死,所以它是永恒的。
(关于是否有世界性大洪水或者某一文明洪水传说是否会影响其他文明)以法国历史学家富勒为代表的一批学者提出了一个较为折衷的意见,认为各种洪水故事的起源不尽相同,所以存在着某一场世界性大洪水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但是在古代世界的各个角落,火山地震引起的海啸、飓风掀起的海水猛涨、大雨或融雪造成的洪水泛滥,则对于各个文明而言都是家常便饭……因为人类思维模式的近似性,这些神话都是大同小异的。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空条件下目睹了同一“种”事件,造成了神话考古中的各种扑朔迷离和似是而非,然后被好事者夸大为一张古代文化流传的路线图……语言性文明特点就是具有很强的指事性质……那么文明发展中都会出现洪水、山崩的传说,事实摆在那里,一样没有必要强调谁学谁。
……需要安排对白的插画里,语言都被安排在位于人物斜上方的一个形似气球的东西里,而且看起来毫无重力感。这种观念自身就隐含了人类通过位移来理解世界进程的寓意:世界因为重力感而分成很多“层次”,梦境无形无质,肯定要比肉身“轻”,所以它们的位置应该是在“上方”保持关联的有效距离之内。
原始人崇拜“丰饶”的意象而非“美”的意象,这个阶段持续的时间比有文字的历史要漫长许多倍,更不用说那些无中生有的美学史了。
(原始人爱慕、羡慕因生活优越而肥胖的女性)而这个“慕”字正好表达了这种虽不可得而心向往之的意思。“美”的原初含义包含了很大成分的占有欲,这种情况到如今只是变得文雅了一些,未曾根本改变。
(亚当及其后裔的寿算总和一万年,基本和人类所能记忆的文明时间吻合)在以文字记载历史的行为颇不发达的古代,很多默默无闻的祖先,因为其生平不能被记入档案而很快被遗忘。为了维护谱系在时间上的完整,后人只好将他们的寿算都加到那些赫赫有名、名垂青史的祖先身上。
《论道德的谱系》,尼采:我们一直以为其存在的“道德”其实是一种“高贵道德”,也就是说附和地位高贵之人的价值准则,这被看成是“对”的。
福柯:限制——而非道德——才是社会的一种实质性质……“善”的上古含义已经变成一种彻头彻尾的嗟来之食。然而缔造者自身——所有自诩为道德的人类——也难以置身事外,他们同样也成为这种禁制的牺牲品。
《人性的、太人性的》尼采(关于道德)
然而无论如何嬗变,它——道德,是一位悬浮的、鸟瞰的、无重力的、无所不在的、无远弗届的、温文尔雅的、义正辞严的、救死扶伤的……神——始终无法摆脱其“高贵道德”的本质。
“传媒道德”看似草根,判断的权力掌握在每一个后现代的、个体的“人”手中,看起来很像我们构思中的“自由”的某种皮相。但是在面对牢固的、价值体系的大厦时,这些“人”自己发声的“行为”即便是自由的,其“观点”是不自由的,也很值得商榷。每当一个传媒事件的发生,人言谔谔,看似群情激愤,但是他们的理由和言论却很少超出能够推测得到的价值观,这一点非但不能证明时代许诺给凡人的那些自由得以兑现,反而证明了枷锁变得无形、更加根深蒂固、更加难以挣脱。
这样一来,只要稳住了地位高贵者的位置,让他们因为符合自身利益的思路得到贯彻而高兴,道德可以说扫平了一切颠覆性的障碍。然后,个体死亡,但是道德得以延续下去,一切又将重演。这场拉力赛的一个凄凉的战果是,道德是不死的,但在道德彻底劫持人类社会的时候,却唯有死亡是自由的。然而如同夹缝两侧两场永无止息的风暴,这两位势均力敌的强者都不是人类所想要的。道德试图以永生来为其价值加注,然而无论是“力者永生”“信者永生”还是“义者永生”最终都是镜花水月:无人永生、无人躲得过死亡永恒的追猎。
卡夫卡的小说中不变的主题是懦弱的个体对于父权专制的残暴性的恐惧,以及社会权力的父权印象这一观点。
社会权力的“压力培养”在个人身上的失败,以及由此而来的自暴自弃和懦弱封闭的后果,是这样的人成为“社会生产”的“等外品”,为社会所鄙夷,他们自己也鄙夷自己,在妄自菲薄中消磨完自己的一生,死后被人遗忘。
福利的发放形式和法老时代的皮鞭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一种强制,从奴隶的孩子无权接受教育变成了现在的孩子被强迫着接受一些只对社会自身有益的教育,社会只是为了适应新的平均知识层次情况进行了一次不动神色的、换汤不换药的变革而已。
金钱、社会地位、人们心中美好的印象、青史留名的成就,都是这种无差别的“自由”的有限额度。
自由又很像是具有几何形状的东西,它的面积越大,其边缘受到的压力也就越大。
所谓道德,就是社会自由额度之间的让渡协议。
自杀的四种类型全部与 社会有关,无怪乎人类是唯一一种会主动结束自己生命的动物,社会是一个血债累累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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