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作品《小澄》人物小传(2)
大多数时候,母亲都是药效退去之后的样子。她白天捂在被子里发抖,浑身冒汗,或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流泪,稍有不顺心便会对我打骂。每每这些时候我抑制不住地放声嚎哭,她便将我推到墙角掌掴,歇斯底里地说出一些诸如后悔把我生下来的话。六岁那一年有一次发病,她竟用麻绳将我捆住,把布塞进我的嘴里。我恐惧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疼痛由骨髓再钻入心窝,那是我最想杀死她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时,只看到一缕烟雾飘在空中,微弱的烛光在眼前晃荡,映照出母亲流泪的脸。 母亲在痛苦又没有药的黑夜里会满床打滚甚至抽搐。我没有任何感受,只有蜷缩在被子里冷冷地看着她。持续数小时后,她慢慢安静下来,把身子转过来我这边。纱帘让我们看不见彼此的眼睛,但我常常能想象得到,她也在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我们相视不语,一起坠入梦乡。日子在这样一个个药效的周期里循环,我们焦虑,茫然,挣扎,又回归平静。 我曾经看着母亲憔悴地瘫在床上的面容,觉得她很可怜。我毕竟从小就有这样的病,但她却曾经拥有那样好的年华,一些她从来没有向我提过的过往。 直到四年级的时候,在学校里的宣传栏上我才看到,我和母亲那并不是病,是毒。而我在痛苦之中苦苦乞求母亲给我吃的药,是毒品,它叫海洛因。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一直在吃这样的药。我觉得很荒谬,因为正是它在维持我和母亲的生命,而且我在吃药后也没有体会过所谓毒品带来的欢愉感,只是感觉很平静。如果说它是毒品,那难道母亲和我本就活该承受那些压抑和痛苦?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我的疑惑。母亲沉默寡言的性格传给了我,加上自幼身体孱弱,我没有精力像别的小孩一样闹哄。但主要的原因是,我和其他人貌似天生隔着一层壁垒——我的情绪丝毫不随外界环境波动,而是随体内的药效而起落。我常常毫无原因地陷入激动的情绪当中,有时看着楼下小孩追逐打闹得热烈时,我竟然想要愤怒大喊;反而在家里母亲在旁边流泪痛哭的时候,我却又异常平静。 我对大多数小孩子的游戏并不感兴趣。更多的时候,我待在家里属于我的角落,玩弄着从外面捡回来的“玩具”:一个瘪掉的皮球,一些大小不一的针筒,被扔掉的烟盒,打火机,瓶盖等。有时候,我乐此不疲于用针筒给皮球充气的游戏,有时候在我的坚持下皮球会鼓到七八成。但一旦停止打气,一夜过后它又瘪了。我很想拥有一个很好的皮球,但我找不到办法堵住它的气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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