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片段
1. 在第一个梦里,想起了前几天的一个梦。梦里,一群历险者来到一个已经变成商业街的租界区,发现无法离开这里。这是一个格外明朗的下午,但光线泛着雾气似的奶白,笼罩店铺和逛街的人群,使他们的轮廓褪进一个有时间差的背景中。 时间在循环。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是同一天,旅店的咖啡馆里,窗边的同一个人按下打火机,发出咔哒一声。 我们要走出这里,不能一直在这儿重复,但不能从入口逃出去,那样的话在这里经历的时间就会不存在。必须找到出口,才能让困在这里的几天被写进日历中。 后来发现,是按打火机的那个人用超能力搞的鬼。他能通过咔哒声开启每天的循环。我们把他打败了。 在第二个梦里,我该起床了,但困得睁不开眼睛,浑身动弹不得。我好几次想拿身边的纸,但每次伸手都是在梦里,真实的手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下一个画面,我已经坐起来了,正倚在墙边。我觉得脑子里特别乱,一直在盘算这一天要做什么,无数个以应该/不应该开头的假设在脑内盘旋,好像有一个人影已经坐在我的桌前,心情沉重地执行这些项目。 就在我发现疲惫和意识不清的原因就是这些自己不断地对自己说的话时,这些思绪突然变成了外在的声音,从桌前的位置发出。这个声音鲜明、清晰,就像另一个我自己在我旁边大声对我说的,没完没了地说着。为了在不间断的声音面前保护我的脑子,我在心里用炎的声音大喊:闭嘴!“闭嘴”的声音是心理活动,是听不见的,但我努力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这句话上,外面另一个自己的声音终于消停下来。
2. 我发现眼睛在看瓷砖上反射出的窗外影像时,似乎很难聚焦。起初我以为是我斜视的问题,但当我轮流闭起左眼和右眼,就发现由于两只眼睛不在一个位置上,左眼和右眼分别看到的影像有很大差别。其中一只看到的可能是比较宽、颜色丰富但不清晰的画面,另一只可能是比较窄、没有颜色但明亮的光斑。两只眼睛同时睁开,这两个画面就重合在一起,却又都不太稳定,它们没有融合成一个画面,而是在两种可能性之间摇摆。这时我在刷牙,我想起昨天在公众号读到的文章里讲到一个艺术家,提议人们在刷牙的时候留意这个动作,或许会觉察到什么平时忽视的细节。当时我不太相信。
3. 我们从侧门走回邱季端,108的隔壁是学联办公室,他们已经下班了,我们就进去参观。打开灯,周围环境一下变得亮白,就在我的眼睛努力适应光线的时候,杨效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苹果,我们一人一半分吃了。他又找到一个装文具的盒子,我们笑嘻嘻地把果核放了进去。他说走吧,我就跟着他走了。离开时我拿了桌上一个黄得很突出的乒乓球做纪念品。这个球现在在我的桌子上,看到它我想起了这件事。
4. 洗澡时站在喷头的水下,我想到这样一件事:假如一个人的寿命以及他前前后后能影响到的时间共是一百年,那么从公元元年到现在,才过去二十个这样的人。我们与历史书里写的那么久远的的人类社会形式、它的大动荡,也只相隔不到二十个人的时间。这样算来,人类的整个历史与地球和宇宙时间相比,真是沧海一粟,多么久远的人类历史,也可以说是不久之前的事。 与生物的演化相比,人类社会变化的速度是迅猛的。那么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间,我们的生活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5. 我的语言是白色的。你的语言有什么色彩?
6. 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到外面站一会儿,也许带上相机拍几张照片,也许只是站一会儿。也许除了站一会儿,还可以走一回儿。往南或者北一直走,会经过许多封闭的小区大门。在它们上锁之前,我没有发现沿街有那么多的门。在每个门前,至少有两个门卫,万幸他们没有枪或者警棍,只用一把白色手枪形的温度计在你手腕上嘀一下。这是唯一一个场合,需要露出手腕给另一个人检查。 如果出门一直往南走,会来到一个叫岗山的村子。村子,是人住在平房里、周围有大片田地的地方,夏天,老头会沿着泥泞的土路走进树林,打一整天的麻将。但是这个季节,树林里的一定不是老头,而是两个警察守在村口。如果出门往北走,会来到一个坐落在停车场上的公园。它的地势比周围高出大约20个台阶,四角又比中间高出3、4个台阶,竖立着供植物攀爬的白色水泥架子,地面铺的砖块也是白色的。这个公园,在冬天和夏天都白花花、空荡荡的,绿色的爬藤植物缓慢覆盖四个角落的架子,两个工人再把它们剪回一年前的样子。所有的变化都可以忽略不计。 无论是南边还是北边,都不是散步的好去处,走向那里,不会比站在原处更有意思。亲眼看那些上锁的门、空荡荡的小路和公园,也不会比坐在家里,凭记忆构想外面的样子更有意思。但是,如果出门,会有冬夜冰凉的风进入我的气管,稍微改变我的体内环境。如果我希望走得更舒服一些,我要穿上冬天最厚的衣服,而不是下楼取快递时穿的春天的衣服。虽然从日历上看,春天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