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道别后离开——观《釜山行》
片中的母亲意象在个体心理描画和社会功能承载方面意义独特。 金常务为保全自身不顾他人安危命令车长发车、煽动众人隔离穿越感染车厢的幸存者、诱骗同伴出去当炮灰,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被感染的悲剧,他在病毒发作变成丧尸前将石宇误认成车长,并请求石宇带他回家, “我好害怕,能不能带我回家?拜托,我妈妈还在家等我,我家在釜山水营区光明洞。” 母亲和有母亲在的家是这个自私又脆弱的中年男人的心理庇护所,在这里他不用对自己或任何其他人负责,他可以蒙住双眼一直任性下去,甚至他所有的罪恶也是理所当然、情有可原。这是个逃避现实、拒绝长大的社会巨婴。 石宇的母亲在丧尸入侵后悬着最后一口气打电话给石宇,确认他们的平安,嘴上说着“好好照顾秀安。我家秀安怎么办啊,我那么疼爱的孩子,天天找她妈妈,我的孩子。”,没说出口的是对自己儿子即将失去母亲的担忧,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在石宇出发去釜山的前一晚劝石宇好好跟秀安妈妈聊聊,因为她不愿意看到秀安有任何形式的父母缺席。对于石宇来说,他无法救母亲于危难,既是受困于空间距离,也是牵绊于眼前的女儿,这次的公共危机也是他个人的成长危机,是他人生的新起点。从母亲死去的那一刻起他正式蜕下紧束的幼甲,并快速长出宽厚坚实的恒甲,保护他和他爱的人。母亲圆满地完成了传承和更替的意象。 石宇的女儿秀安不满爸爸只顾着工作缺席她的学园会、买重复的礼物,她要求生日当天去妈妈那里。对秀安来说,母亲既是她表达抗议和不满的外在形式,也是填补家人亲密关系的情感需求。在开往釜山的列车洗手间里躲藏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乘务长趁机想教育路过的秀安, “小鬼,要是不好好学习,长大了会变成他这样。” 秀安仰起头直视乘务长, “妈妈告诉我,说这种话的人不是好人。” 秀安后来给老人让座、想让爸爸提醒其他幸存者一起去东广场,凡此种种,并不完全是出于本能,更多的是一种对所接受的教育的坚定的信念,一种对母亲(教育者)的信任、依赖和钦佩。 影片的最后,石宇的女儿秀安和怀孕即将产女的盛京幸存下来。秀安挽着盛京的手走过黑暗的隧道,唱着, “看那乌云遮没了山顶,离别的时刻已经临近,期待着再次相逢,相互道别后离开,花开时节再相见吧。” 迎接她们的是果敢的卫士和彼岸的光明。母亲,现在或将在,承载着生命的本质和秘密,一直在场,从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