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日记——母校的春天
早晨起床刷牙,从六楼阳台向下眺望。花坛中的一株白玉兰开花了,一共有三株。另外两株虽是光溜溜的枝干,却也能见着顶端零星的绿苞。之后每天早晨我都会看下,那凭空盛开的玉兰花如白色雀子,开得满树灿烂。有句烂熟的话叫“绿叶配红花”,可我从来不觉得绿叶与红花搭配的相得益彰。我更喜欢玉兰、木棉、曼珠沙华、黄金风铃木这类花开不见叶,叶长不见花的植物。没有绿叶的陪衬,用夸张、大胆、明艳的色彩,在刚刚解冻的这块初春幕布上勾勒出简单却绝不失意境的风景。

大学时,我一直记得学校的那几株玉兰树,它们是头批与迎春一同盛开的花朵,后山栽了两株,一株白玉兰,一株黄玉兰。靠近文化广场的水边,也栽了几株白玉兰。春天,我拿一本书,坐在草地上阅读。那时很喜欢迟子建的散文,《伐木小调》《哑巴与春天》《我的世界下雪了》这些我百读不厌的文章,描写的是那片冻土上的四季,使我经常在阅读时回想起自己的故乡。我虽然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可自幼时每年来往外婆家所见的四时景色与田园风光,随着年岁的更迭逐渐拼凑出一块完整的自然印象。暖融融的微风带着开春的味道拂过书页,抬头仰望,玉兰树挺拔的树枝擎着一朵朵如灌浆饱满的白色花朵,衬在瓦蓝的天际下。不禁慨叹:这不是夏、不是秋,是我最爱的春!这是属于春的色彩、春的味道、春的温度。


四月,春寒未尽。经了一冬的樟树叶给雨水打下来,掺着花粉和黑泥沿马路牙子一路铺下去。趿着拖鞋从热气腾腾的澡堂中走出来,扑面而来的清凉吹在我的脖子和脚上。转角处,闻见一股香气,抬头看,原来是泡桐。紫色的花苞“啪”地掉了一地,晴日里闻了令人有些晕晕然的香气,给雨水浸过后多了几分冷静和矜持。树冠上射下来的橘黄灯光,照得花朵通透,好似盛了一碗琥珀光。细如牛毛的雨丝飘洒在空气里,蘸在毛茸茸的花瓣上;泡桐树上的春雨,凝着一滴水珠,朝下的一端被地心引力拉成一个珠宝锥形,圆拙敦实,滚落而下,将伞翅打出紧绷绷的声响。除了澡堂甬道转角的泡桐树,印象深刻的还有操场东面围墙外的那两棵高过屋顶的泡桐。下午下课后去操场跑步,温暖的春风扬起头发,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应着外界的萌发,生命的能量正在喷涌。墙里开花墙外香,汗水淋漓的我每次期待跑到东面转角,仰望那高大修长的身姿,光溜溜的枝干上绽放出风铃串般厚实、紫色的花骨朵。






雨后初晴,八角樱、晚樱、紫罗兰、紫荆、山茶、桃花......满校园开得轰轰烈烈,错目不暇,我像个孩子一样愈加留恋置身在这春色中,一直到我偶遇那位“有缘人”。
春分那日,恰是周末。我拿着书到学校后山读。正读时,一位男字从坡道上走下。笑容满面地与我打招呼,我从书页间抬起头,并不认识他。看其样貌,似乎是我父亲那辈人。 起初我以为他不过是闲逛的游客,衣着朴实,一条褐色外套搭在胳膊上甩来甩去,没太理会他。他在我身边坐下,聊了一会,才得知他是北京某汽车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同时任职大学的教授。我不禁为“以貌取人”的肤浅在心里狠甩了自己几耳光。近来南昌大学落定一个科研项目,他赴约参加会议顺路来看望在学校工作的老友。谁知那日朋友去了狮子岭看油菜花,他又将助理放了假,只好独自在校园里逛。从后山坡上下来,恰巧偶遇在读书的我。这位教授虽然年纪大,但性格却像个孩子。出门不带钱,手机还是助理走之前留给他的。去饭堂打饭,相问同事:“今天你带卡了吗?我忘记带了,刷一下。”彼此开怀一笑,也不提还的事。下次我带了,帮你刷;你带了,帮我刷。从他的描述中,我感觉到他是那类不太在乎钱的人。只对科研认真,对读书认真,就喜欢爱读书的学生!

他知晓我是南昌校区最后一届冶金技术班的学生,一一问过我的专业成绩、四级考试成绩。我很自信地回答,他随之向我报之以表扬的神情。 “好热啊!你坐这儿不热吗?”他笑问我。这时我才注意到时间几近正午,阳光开始热辣起来。我马上起身,两人围着不大的校园闲逛。他向我讲冶金专业,讲那些虽然听不懂,却心驰神往的科研知识。也是在那时,我悄悄地在内心扎下要考研深造的理想。大约下午一点左右,我们才分别。他真是个孩子!连公交钱都忘记带,我回宿舍拿了些硬币给他,他特别不好意思地收下。临走前,我将电话号码抄给他,说老师再来我们学校记得找我。可后来却再没见过,如今连他的样貌也模糊了。只记得他穿着极为朴素、单调和那爽朗健谈的笑容,很后悔当时没要他的电话。不过一想,既是有缘人,何苦要强加那些世俗的牵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