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001
《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
大概是那时炽热鲜活的情感以梦的形式穿越内心世界,抵消了一直以来苦苦纠缠他的对死的憧憬。就如同强劲的西风吹散了空中厚厚的云层。
只剩下类似达观的平静。那是缺乏色彩、风平浪静的中立的感情。在空空如也、宽敞古老的房子里,他一个人坐着,聆听古旧的大挂钟镌刻时间的空洞声响。他双唇紧闭,目不转睛,凝视着指针的移动,然后用薄膜般的东西将感情层层叠叠包裹起来,将心留在空白中,每一小时都实实在在地老去。
“有些还无法理解的东西堵在你心里,阻挡了原来自然的水流。”
我是个没有内容、腹中空空的人。作心想。但正因为这样的空无一物,哪怕是暂时的,也有人在这里寻觅到栖身之地。就像夜间活动的孤独的飞鸟,在某处无人居住的空屋的屋檐下,寻觅白昼安全的休息地。飞鸟们大概是是把那空空如也、微暗寂静的空间当作理想之地。如此之来,也许作应当为自己的空洞感到喜悦。
逝去的时间变成尖利的长签,刺穿作的心脏。无声的银色痛感袭来,将脊椎变成冻凝的冰柱。那痛感始终以相同的强度留在那里。他屏住气息,紧闭双眼,一声不响地忍受着疼痛。
心与心之间不是只能通过和谐结合在一起,通过伤痛反而能更深地交融。疼痛与疼痛,脆弱与脆弱,让彼此的心相连。每一份宁静之中,总隐没着悲痛的呼号;每一份宽恕背后,总有鲜血洒落大地;每一次接纳,也总要经历沉痛的失去。这才是真正的和谐深处存在的东西。
两人已经不再说一句话。语言在这里失去了力量。就像停止了舞蹈的舞者,他们只是静静相拥,委身于时间的流逝。那是过去与现在(大概还要加上一点未来)浑然化作一体的时间。两人的身体间没有空隙,她温暖的气息规律地吹拂在作的脖子上。作闭着眼,寄身于音乐的回响,聆听惠理的心跳声。那声音和系在堤坝边的小艇发出的咔哒声交叠了。
从读大二那年的七月起,知道次年一月,多崎作几乎只想着死这一件事。其间他迎来了二十岁生日,但那道刻痕没有任何意义。在那些日日夜夜里,自我了断对他来说似乎最为自然、合情合理。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何那时为何没有迈出最后一步。那个时候要跨越隔断生死的门槛,分明比吃下一只生鸡蛋还简单。
作没有尝试自杀,或许是因为死的念头太纯粹太强烈,与之相配的死亡方式无法在内心世界呈现出具体的意象。不如说具体性是次要问题。假如当时在伸手可及之处有一扇通向死亡的门,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不必深思熟虑,那可以说就是日常生活的延续。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没有在近旁找到那样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