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藏晖室劄记》(三十四)
《藏晖室劄记》(再版时称《胡适留学日记》)是胡适先生在美国留学期间(1910-1917)的日记和杂记,共十七卷,中间大约两年无日记或遗失。在学校图书馆偶获这套1936年的老书,取下阅读,纸张已然发黄发脆。因为身在海外,所以读来有稍许共情。每日读之,日日累进,也不妨一闲事。
1914年7月18日 - 7月29日
近日听到很多例因为戴口罩而歧视中国人的消息,也有单纯因为是东亚面孔而被疏离的案例。歧视是存在的,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客观地看待现在的疫情。疫情的发酵,就像野马脱缰,大部分消息已经不是跟疾病本身相关,而是弥漫着恐惧、阴谋和怀疑的集体狂欢。现在需要的是直接而到位的医疗,清廉而高效的措施,对群众心理的安抚和关照,大家一起努力才对。所幸看到国际社会也有正面力量,像日本方面的态度还挺积极,有引用“山川异域,日月同天”者,有说要尽力援助“亲戚”者,也有告诫学生和家长不要歧视中国人者。
所以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欣慰,今晨读《藏晖室劄记》的心境不免也受此影响,故特别录数言如下:
(七月) National life and international life should be two manifestations of the same principle, the love of good. —— Mazzini
(七月廿四日) 英國國教大師撥特勞主教(Bishop Joseph Butler, 1692-1752)嘗下“吾鄰”之界說曰: Our neighbor is 'that part of the universe, that part of mankind, that part of our country, which comes under our immediate notice, acquaintance and influence, and with which we have to do'
又有关于爱国和是非的文字:
(七月廿六日) 吾前記‘My Country, right or wrong, my Country!’一語,...有夫人語余,謂此語,但以為“無論吾國為是耶非耶,吾終不忍不愛之耳”,...此意已足匡余之不逮。今日遇Prof. M. W. Sampson,...先生亦謂此言可左右其義,不易折衷,然其本意謂“父母之邦,雖有不義,不忍終棄”。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然是非之心能勝愛國之心否,則是一問題。吾國與外國開釁以來,大小若干戰矣,吾美讀史至鴉片之役,英法之役之類,恆謂中國直也;至庚子之役,則吾終不謂拳匪直也。
如今又是庚子年,一百二十年过去了,“是非”与“爱国”的问题重又回来了。在胡适那里,“是非”最终压过了“爱国”。那么,如今又该如何裁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