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乡的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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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仍是和妈妈两人在城里过年,算来已经三年没有在老家过年了,家乡的年味只能在记忆中追寻了。
小时候年年回老家过年,从年三十到年初四,高潮迭起。作为小孩子,必然不用干什么活,只是该吃吃,该睡睡,剩下的时间就用来撒欢了。
年三十的上午,要把家里的地扫得干干净净,连带着门口的空地,因为年初一到年初三不能扫地,扫了就是把新年的财气给扫掉了。还有贴春联,将去年的旧楹联揭下,拿扫把把墙刮得干干净净,在大门口摆好大圆桌子,拆开大红春联,用牙刷刷上买的或自制的浆糊就往墙上贴,往往分不清是左还是右,还要人在两米开外凝神仰视:“左边高了!哎哎,左边!往下一点!”站在梯子上的人手都不敢动:“现在呢?正了没有?哎呀,我自己看!”除了春联,还有门神,什么尉迟恭、秦琼、关帝、张飞,还要在房间门贴上小张的“出入平安”“四季平安”等四字祝福语。
年三十下午的重头戏是劏鸡,给年初一一大早的拜公(去村里的公庙祭祀)用,抓鸡、割喉、放血制鸡红(鸡血)、烫水、拔毛、清洗、挖内脏、清理肠子和鸡胗、给鸡凹造型(鸡脚塞肚子里面、鸡翅往后拗到背部卡住)、下水煮,这么一个流程下来,我们做小孩的要么到别处玩,要么在旁观看,顶多帮忙拔毛。这个过程是极热闹的,水缸周围摆了几个装鸡的盆子,还有放鸡毛的麻包袋,盆里装着热水,雾气攘攘,大人们在淡白的雾气中埋头劏鸡,空气中弥漫着鸡的骚气,还有人在厨房跑进跑出添热水啦、拿菜盆啦、加盐洗肠子啦。还要将拜公用的竹篮子刷得干干净净,拿出去晾晒。
小时候年初一天未光就被大人从被窝中捞起,“快起床,去拜公!”因为这个事情对于小孩子来说是真的有趣,小孩子又没有赖床的坏毛病,于是往往一骨碌就爬起来,去厨房洗脸刷牙。这个时候厨房早就亮起了黄黄的灯光,大人们早就忙开啦。将昨日煮好的整只鸡和一大块带皮的猪肉放盆里摆好,要在鸡的背上放一块圆圆的鸡红,撒上盐,再把鸡头靠在鸡红上。准备好小酒杯、茶杯、酒壶装好酒、茶壶装好茶、三五只碗要装好饭,饭要打的想圆锥似的、数好筷子、算好香、蜡烛和金银纸宝,将这些东西统统塞进竹篮里或袋子里。这时候,小孩子们就可以拿上手电筒,大孩子抗上炮,就可以去庙里拜公了。
村里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一路上可以听到早到的人家已经开始烧炮,噼里啪啦的,还能看到火光。小孩子心性不定,拿着手电筒到处晃,惹得挑着装满食物的篮子的大人抱怨:“照到哪里去!都看不到路了。”村里有三座庙,年初一每个都要拜,而且顺序不能乱:先是山上那一座,再到村尾一座,最后是村头榕树下的一座。如此,每去到一个庙里都熙熙攘攘的,去得不巧就要把担子放到门外等一等了。庙里烟熏雾撩,香、蜡烛和纸宝不停地烧着,激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不住地渗泪。鸡和猪肉、饭摆上案桌,斟茶倒酒,点好香插到香炉里,点上蜡烛插到门口的蜡烛架上,捻开纸宝一张张投入火炉中,最后再把卷起来的鞭炮摊开,在试探的边沿点上,噼里啪啦完了就可以收拾东西前往下一庙了。走着走着,天慢慢地亮了,等到走完村头的公庙,天也大亮了,这时候除了装食物器皿的竹篮还依旧沉重,其他人手上都已空空如也,该烧的都烧光了。这一天除了做饭吃饭洗碗就没别的事了。
从年初二开始就是走亲戚了,什么姑姑阿姨舅舅表哥表姐统统来访,红包收到手软,晚上没事就比较谁收的红包多,哪位亲戚出手更阔绰。这事不提。
每年年初四,附近的几个村子会联合起来游神,大家宰好鸡鸭,挑到打谷场上去拜神,这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事,全村人都会聚到打谷场上游神、拜神。此事有缘再叙,此处点过就好。
说到小孩子,无事忧心,除了吃睡就是玩,那玩些什么呢?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玩炮了。
我有一好玩又有钱的表哥,每年过年必到家里来拜年,带着我们这群小孩到村头的小卖部买火柴炮,一筒一筒地买。他玩法颇多,我都在屁股后面学到了,以下便一一道来。
火柴炮都有红色的像火柴盒一样的小盒子,封面是美猴王,侧边是黑色的摩擦带,烧法也和火柴一样:将粉红的炮头对着摩擦带猛地一擦,炮头“呲”地一声烧起来,这时把它扔得远远的就行了,静待其“嘣”地一声。但这样规规矩矩的玩法对我那表哥来说太低阶,不够刺激,不够新鲜。于是他发明了n种新玩法。一是,算好炮点燃后几秒钟开始爆,下次就比谁胆量大,能点燃后抓在手里最久。二是,点好炮后,“呼”地吹灭,扔到水里去,炮就在水里炸开,水花四溅。三是,将点燃的炮猛地塞进新鲜的牛粪里,然后哄笑地跑开,牛粪便“啪”地炸开,躲避不及就会溅到脸上,甚是好玩。四是,点好炮,丢地上,再用脚踩住,让它在脚底下炸开,这种玩法太考验胆量,我一直没敢试过。五是,找到带瓶盖的空塑料瓶,将点燃的炮扔进去,迅速拧好盖子,扔远。由于在密闭的瓶子里爆炸,其威力甚于大鞭炮。炸的次数多了,瓶子会被炸出口子来。六是,比较艺术比较耗钱的玩法,将几盒火柴炮倒出来,整整齐齐地排好,摆成图案或者字,在点燃边上的一根,让它们如鞭炮一般一个引燃一个,噼啪不绝于耳。不过这样往往是不能烧尽所有的,需要在这些火柴炮中间放上易燃的纸片,以便将所有的炮一起点燃。炮响尽了,地面上偶尔能留下刚刚所摆图案的黑印。
这是童年玩炮的趣事,长大后就没有人陪着玩了,玩起来也没那么尽兴了,只能在回忆里找寻那笑声。年初一拜公,年初四游神的活动也不再有机会参与,只能遥想那鸡肉混合着酒的香气、公庙里大人们在红红的火光中灰白的烟雾里忙碌的身影、年轻人们扛着放着神像的轿子绕圈的摇曳身姿。
如今鞭炮声都成为了我的困扰,果然是老了呀,只爱回忆记忆中的火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