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香港| 撒野才是正经事
一些小见闻
来到这里是因为对它无比好奇。待了一段时间，完全没有让我失望，甚至是惊喜、欣喜、喜欢、沉迷、想探索、更加被吸引，更加欣喜。即便时不时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也看到它无比卑微的一面，但是瑕不掩瑜，这不正是它多样媚态迷人之处。又或者说好像热恋的人被蒙住了眼睛。有一本书叫《热恋建筑-与十五香港建筑资深建筑师的对话》，那这个小系列就叫热恋香港吧
让我在草地上撒点野
草坪不让走上去，不让踩，这一直是一件非常困扰我的事情。应该是从青少年时期开始。近些年这种情况可能好一丝丝了吧，吗？近期，有关“人民的城市”各种报道中，上海某滨江公共绿地应该是最被推崇和被视为样板的吧。但是标志牌上写着各种禁止：禁止宠物、禁止广场舞、禁止唱歌、禁止轮滑、禁止垂钓、禁止放风筝，等等。与此同时，在对于该滨江绿地二期主创的一篇访谈中，有少年在场地内滑板却作为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被表述出来。那么此处到底能不能滑板呢？还是一期和二期的要求不一样？
让我极其意外的是，原来红炕历来管理绿地的方式也都是“不准踩草地、不准滚草地”。
从西九龙文化区的自由空间（Free Space）外的公园开始，开启了“自由约和自由野”的绿地使用方式（严志明，2019）。
非常讽刺的是，2019年11月在自由空间举办的“自由爵士音乐节”，一个把户外空间充分利用的绝佳机会，啤酒-爵士乐-蹦野迪的完美组合，却因为奇怪的事情，不得不在晚上七点就结束，失去了夜生活的自由。晚了交通就被扰乱了，再晚回家就没有公共交通了。上周六去听深港双年展关于城市宜居性的研讨会。有位嘉宾在讨论环节说，红炕的公园“过度治理over governing”了，“。。。不准约会、不准接吻，拜托。。（No dating,no kissing，come on!）”。
读本科的时候，教设计的刘晔老师举例子。说设计校园台阶的时候，要考虑怎样既可以让同学们约会，又不会影响到过路的同学。我当时心想，为什么要考虑他们谈恋爱的需要，我希望我回宿舍的路上看不到他们。王国伟老师在聊到城市林荫道时，说到巴塞罗那的格拉西亚大街为何迷人。
格拉西亚大街的灯光分为三种：给车的、给行人的、给情侣的。
多浪漫，暧昧的光影在空中流动。也让人想到愚园路创邑SPACE的草坪，为什么它那么吸引我呢。第一次对它有印象是有一次周末和朋友聚会结束，大概是15或者16年，打车回家路过这里。那个画面深深吸引了我，大小合适的草坪，草坪上的灯光。让我想到诸多欧洲的场景，温馨而有魅力，不咄咄逼人，它就静静地在那里。在eca的时候，Liz教城市设计，非常强调弹性和灵活使用（flexibility）。大概就是说，不要过度设计（over design），允许人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不让滑板、不让约会、不让跳广场舞，到底行不行呢？一个不让跳广场舞的极端情况可能就是发生在红炕屯门地区屯门公园的冲突了。由于当年红炕的去工业化，大量工厂工人失业，他们居住在离城中心非常远的、公屋集聚区，屯门地区。失业的中老年人们于是开始在屯门公园唱歌跳舞，尽情展示和发挥自己的文艺细胞和文化才能，被郭恩慈老师称之为“嘉年华”。但是，长时间极为热闹的文艺活动引起了周围居民噪音和扰民的投诉。于是政府开始关注，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既限制了他们表演的区域，也限制了他们聚会的时间。然而这似乎更加激发了人们的抵抗情绪和叛逆心理。你越管我，我越欢唱。谁还没有点叛逆基因呢。那段时间，由于大家都极为敏感，书中作者说到，在进行调研时都没有拍照，只能以观察和文字描述的方式去记录。后来，在一次严格执法过程中，有老人因情绪过于激动离世。
这种热爱文艺活动的基因两岸倒是非常一致。熟悉上海老公园的朋友应该都知道，上海的老公园，何止是一个团体、一个演出，从鲁迅公园到杨浦公园、中山公园，等等。无论工作日还是周末，无数个团体，各占山头，你是合唱、我是西洋乐团，你是踢踏舞、我是新疆舞。深深记得我第一次去鲁迅公园的时候，被老年人的密度和文艺形式的丰富程度所震惊。还有无处不在的，共商国是的爷叔们。
说“公园过度管治”的是一位红炕的年轻建筑师，阮文韬（BTW长得像林峰）。他的工作室叫做GROUNDWORK元新建城。他关于“建筑师的社会责任”的分享是我听到的几个分享中最为精彩的！“我们不是在设计空间，我们是在设计关系，或者说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后来特意搜索了一下他，在港大和剑桥接受的建筑专业教育，在理大当过老师，后来去到深圳开展空间实践。或许称之为社会实践更合适。同时他也提到“我们（香港人）是被教育着要进行社会革新（social innovation）的人，但是他们（一系列他介绍的在深圳实践的建筑师）正在做！”。讨论中他还提到，他对于历史、任何历史都非常感兴趣。他认为如果对历史有一定了解，就会知道，这（个人理解：内地的发展机会和红炕的情况）只是一个过程、或者一个循环。
说到读书，读历史，真的很想请“我的小飞机场（MLA）”（红炕一个独立乐队）的主唱们也多读读历史，读读书。他们在歌词里写到“这红炕已不是我的地头，就当我在宇宙漂流/ 外地旅游”。听上去似乎非常委屈。但是，如果稍微读一点关于全球化、城市化、城市发展的书，他们就会知道，这绝不只是红炕独自面对的情况。作为全球化背景下的所谓国际大都市，或者任何一个意图成为、有着国际大都市野心的城市，甚至任何一个不得不被纳入全球化体系的城市，全球化所带来的同质化、标准化，地方空间的消失，地方特质的消失，是这些城市面对的共同问题。没有谁比谁更委屈，也没有谁比谁更容易，这与政治无关，大家都在极其复杂的环境下极力寻求平衡，试图从中权衡。或者借用阮文韬的话，“这是一个过程”。
举办深港建筑双年展的虹康场地，南丰纱厂（The Mills），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2019遗产保育大奖的其中一个获奖项目（红炕另一个获奖项目是大馆TaiKwun，大馆是亚洲金奖，南丰的奖小一点，2019年11月公布）。
第一次去南丰是一个普通的、特殊时期的周末，我和朋友特意十点半左右到，赶在一点之前往回走，免得下午2点可能就要遇到奇怪的事情，地铁就要受影响了。两次去南丰紗厂都觉得它的“社区感”实在是太强了。虽然第一次去的时候人极少，这次去的人大概是上次的200倍吧，但是几乎全是遛婴儿和遛宠物的人。还有白发老人、坐着轮椅的老人参加纱厂组织的历史介绍活动。南丰紗厂所在的荃湾，明明是红炕的偏工业区，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有社区感。这次去有深港双年展活动，整个纱厂几乎都填满了。
篮球场可以干嘛
另外一个意外和惊喜的发现是SLAB HK。这是一个在红炕发现和帮助改造新建街头篮球场的组织。最有名的应该是彩虹的那一个了吧，网红打卡地。从官网会发现他们其实探索了、做了非常多，大大小小、各有特色的街头篮球场地。SLAB HK是由两名热爱篮球的红炕青年发起，似乎并不是什么财力雄厚的官僚组织。非常的民间和自发，但是又充满生机和活力。他们将红炕的场地称为“主场”，将红炕之外，如台湾、纽约的场地称为“客场”。双年展的时候，还有一个市民在讨论环节说到。她是香港人，在英国读书，去加拿大工作过，后来又因为照顾家庭回到了红炕生活。说到他们小时候条件非常艰苦，一家人大大小小都靠父亲一个人养活。但是无比艰苦的环境下，大家都坚持创造，街坊们关系也都非常有爱。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SLAB这个名字也是有来历的，它是红炕第一代长型公屋的建筑形态简称。SLAB的创始人希望街头篮球场能够成为“连接人与城市的桥梁”。我觉得这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桥梁吧。在红炕这种极度高密度、用地紧缺的城市环境下，能够利用各种非正式的空间，改造成为街头篮球场，既是对个人热爱的坚持，也是生活中创造性的智慧吧。回望上海，街头篮球场有吗？有多少呢？或者说非正式、可以灵活使用的游戏场，在哪里。
我小时候住的单位大院，院子里就有一个篮球场。不用预约、不用付钱、没有围栏，想用就用。不是塑胶材质，是水泥材质。它可能是真的灵活性使用了。每天晚饭之后，这里就是男女老少，尤其是我们小朋友们的游乐场。我学滑旱冰、学骑单车，后来被篮球架的杆绊倒，摔到膝盖血肉模糊再也不骑单车了，都是在这个篮球场。单位的小伙伴们，少的时候7、8个人，多的时候十多二十个人，几乎每周六晚上都会各种活动。有一次把篮球场旁边的泥地挖了一个大坑，把红薯放进去烤，还到处去问各个叔叔阿姨借工具。结果烤了很久后来挖出来还是硬的，我们超级沮丧。
还有一次，我们把院子里的落叶收集到篮球场中间，烧叶子。我会印象那么深刻可能是因为他们提议要烧这么一大堆树叶的时候真是把我吓傻了，我担心死了！一烧起来马上会被人注意到，大人们就来了，立马被骂；万一一直烧，会不会起大火，弄得消防车来了，更加被骂死。我当时完全吓呆了。但是烧起来之后，我立马被热腾腾，飞窜向上的火焰之美丽深深地震撼。火焰应该有3、4层楼那么高，当时我们最多小学3、4年级，小小的我们一堆人站在超高的火焰旁边，抬头看着。那种火光至今还升腾在我眼前。因为水泥地，篮球场中间除了树叶也没有别的可燃物，后来树叶烧光了，我们再确认火灭了，就结束，没有出意外。我和发小们有了一段无可替代的共同回忆。
哪里，是我们作为人自我表达的舞台，是我们作为群体产生链接的磁场，是城市与城市之间，区分彼此，逃脱无聊的可能性呢？
非正式reference
Books
《地方营造，重塑社区肌理的过去与未来》严志明（红炕设计中心）郑天仪 201910
《你看港街招牌》，李健明，非凡出版
《街场》SLAB, 非凡出版
《东亚城市 空间生产》郭恩慈
公众号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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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页
站酷，回顾|阮文韬：建筑与空间，是幸福与快乐https://www.zcool.com.cn/article/ZMTA3ODU1Ng==.html
街场，SLAB， http://slabhk.com
南丰紗厂，http://www.themills.com.hk/en/|热恋香港| 撒野才是正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