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今日小寒,偏偏今日的宁波气温直上,热的恍若春末,真正是当的起“芹乃荣”的时节。可在遥远的异国,朋友发来年末的祝福,千里以外,六出之花恣意挥洒,又不知何时才能吹到我处呢?


看李娟的《九篇雪》,里面有一段话,“在这世上,能够完完全全去覆盖什么的只有雪和坟墓吧?因此,雪地总是有着墓地的美。我们走在雪上,想到雪被下面的那些,会想到自己就这样走过了。会回头张望。雪还可以融化,在手心消失,在春天消失。我们留不住雪,以及更多”
小时候听人说,每年雪一下,就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等到雪化了,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样的故事,在寒冷的夜晚讲起来,以前只会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想想却让人里外都透凉。那些人去了哪里呢?他们是不是被大雪做坟墓掩盖了起来,好似被困在山中的烂柯人一样,过了整个冬天,时间就从他们身体之上流走了。
“这里是什么也看不见,远望出去是一片白。只有凭了认路的人的记忆才知道是走向了什么方向”,《呼兰河传》中,萧红如是说。
何为方向呢?旧的一年过去的悄无声息,说起来,诸事浮沉,诚为沧海一粟;人事聚散,不过百日蜉蝣。
在莎翁的《暴风雨》中,还有没有被普洛斯彼罗展现出来的一幕“因着我法力无边的命令,坟墓中的长眠者也被惊醒,打开了墓门出来。”大雪就是那“法力无边的命令”,它召唤了老国王的鬼魂,召唤了野性而丑怪的奴隶,召唤了缥缈的精灵,同样也召唤出内心难以填满的巨大空洞。对于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我们无能为力,又心生恐惧。
结束工作回到家,打开阳台的窗户,窝在床上发呆。窗外的夜风恍如流水,澄净温柔,吹的挂上的金属衣架发出叮咚的滴水声。而我就像湖面上的轻舟,被脚下的无声水流默默的推离了岸边。忽然想起一千多年前的某一天,恍然间也是这样的日子,杜牧罢睦州刺史,回京任吏部司勋员外郎的路上,走水路到汴河段向西而行时,已是隆冬时节,汴河已经封冻。天光易逝,人生易老,为刺七载空度日的杜牧在船上写下了那首《汴河阻冻》,
千里长河初冻时,玉珂瑶佩响参差。
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想起我之前看过的BBC纪录片,结尾的时候M夫人吟诵着同样出自《暴风雨》的诗句,
“Our revels now are ended.
These our actors, as I foretold you,
Were all spirits and are melted into air, into thin air.
And like the baseless fabric of this version,
The could-capp’d towers, and gorgeous palaces,
The solemn temples, the great globe itself.
Yea, all which it inherit, shall dissolve.
And, like this insubstantial pageant faded,
Leave not a rack behind.
We are such stuff as dreams are made on,
And our little life is a rounded with a sleep.”
“她来自比道路更遥远的地方
她触摸草原,花朵的赭石色
凭这只用烟书写的手
她通过寂静战胜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