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倒影
有时候觉得,社交网络很浪漫,几句话、几张照片,把自己的寂寞填补成不同的形状,伪装成别人触不到的生活。
凌晨一点,周六,开着灯,加班,电脑的荧光渗透在每一个毛孔里,休息的间隙,寂寞突然被放大,我点开了交友软件,细细甄选着今天谁可以被向右滑动,软件匹配的声音随着手机震动响了起来,蓝牙耳机正好在这个时候没电。
1:03分,差不多了。
摘下耳机,隐隐约约中,隔壁播放的粤语歌透过墙壁渗了过来,每周这个时候,邻居都会准点回家,他的音乐一响起来,像闹钟一样提醒我,我又这么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周。
合上了电脑,准备下去买瓶威士忌。
打开门,音乐声更大了,同层的老头从家里伸出了头,准备冲过去把他骂一顿,他大门没关,我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投影仪在墙上一闪一闪一闪一闪,他站在投影仪前慢悠悠地晃动着四肢,出于无聊的出发点上,我问他,我说我想要下去买瓶酒,要不要一起喝?
他礼貌性地对我微笑了一下,骂我变态,随即关上了门。
三杯下肚,饿了,看了看肚腩上的一摊肉,准备用睡眠把饥饿感打消掉。
“叩叩叩”三声门响,不多不少,正好是礼貌的态度。
我以为打开门会是隔壁那个怪咖,结果门前没人,地上放了袋曲奇。
捡起曲奇,与隔壁的猫眼对视了一下,苦笑。
合上门,看着曲奇愣了会儿。
扔进了垃圾桶。
“咳,明天又要垃圾分类了。”
周日清晨,准备去江边,逛逛,消磨消磨时间。
打开门遇到了怪咖,他穿了身休闲西装,脑袋扣着顶渔夫帽,挺直身板活脱脱像一朵黑色大丽花,我看着他笑了下以示招呼。
他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向了电梯。
电梯内我们一言不发,他低下头玩手机,我拿着垃圾袋,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着电梯间的广告,下降到10楼的时候突然钻进来很多人,旁边情侣的推搡中,垃圾袋破了,他们一边道歉一边帮我捡垃圾,1楼很快到了,我手拿着几件垃圾走出了电梯,走的时候,我看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昨晚那袋曲奇,原封不动被我拽在手中。
作为垃圾。
二月的上海,寒冷还没完全褪去,大风直勾勾往外套里钻,打了个哆嗦,江边的大楼,被风吹碎了扔在江面上,大桥上车来车往。
每个人都很平静。
面无表情,才能准点下班。
好像没有过去不能被忘记。
今年1月,我搬离了原本租的地方,从黄浦到徐汇。
曾经室友说,他不是同性恋,也受不了不谈恋爱就约炮的人。
过了几天,在他的柜子里无意中发现了用了一半的润滑油和避孕套。
23000。
他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
去年9月,他早出晚归,一周回家过夜一次,像打卡一样,从来不愿意多。
他说别人抛弃他之前,他不会主动抛弃别人。
包括室友。
去年12月,他住去了合伙人家。
临行微笑着和我说,没事儿啦,反正经常可以见面,祝我之后在上海一切顺遂。
他还没进电梯,和他告完别,微信朋友权限就把他拉成了仅聊天。
让一个人走进心里,要花费很多社交成本,认识,打量,聊天,磨合,曲折太多,还好打扫起来一步到位,心照不宣。
注意到隔壁那位家伙,可能是因为他有一件前室友的同款衬衫,可能是音乐太聒噪让人印象深刻,可能是同类相吸。
我不知道。
力力很喜欢我,去英国之前,他抱着我,让别忘记他,每天我定着闹钟和他聊天,他在别人面前就是座冰雕,我们一起去韩国玩时,他把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巨细靡遗,好像那场旅行量身定做,只差一个我,我不喜欢烟味,为了我旅行的十五天忍住没抽烟。
10073
他软件上的粉丝数。
昨天是10072了
我们在手臂纹下了彼此的名字。
3天前他联系我去他的婚礼。
我包了9999元,他送了我一条卡地亚。
婚礼上,新娘泪眼婆娑,用话筒对嘉宾说力力有多孝顺,还在手臂上纹了曼梅——他妈妈的名字。
要是她知道我叫马蒙,应该会声泪俱下。
是的,论辈分,我在她上面,她得该叫我声妈。
都是怪咖。
在快餐店随便吃了点,裹紧衣服溜回了家。
怪咖站在我家门口,装作偶遇。
“怕我下毒?”他看着我开门。
“不,我只想吃你。”打开门顺势把他拉了进来。
他坐在床头摸着我的头发。
我问他:“音乐开很大声哦?”
“我怕静,”他端起了刚才来不及喝的水抿了一口,“你说那天?”
“嗯。”我起身点了支烟,蓝莓爆,8毫克的。
“那天我想死。”
我看了看他:“谁又容易呢?”
“扇醒我也好。”
我一巴掌直愣愣呼了过去,他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下一秒笑了起来:“神经病啊!”
“你也知道哦。”
我玩着头发,月亮像锅炉子一样亮堂堂的。
突然想一个人去北海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