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社畜的无聊周末(1)——锦衣卫
10:59。
还有一分钟就到11点了。我坐在电脑面前,紧盯屏幕,创业空间旁边的公司依然灯火通明,而我们公司就剩我一个人了。我瞪大双眼,大脑空空,双手机械的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再过10分钟,我应该就可以下班了。
“我们公司不加班,干完活就可以下班”。我脑子里蹦出来老板面试时说的一句话。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完事了,明天周末就可以尽情的休息了,坚持。”我对自己打气。
身后的走廊响起了脚步声,是皮鞋和地板的亲吻声。我警惕的往后看了一眼,是老板。他的西服大敞开,总是服服帖帖、油光顺滑的头发中一缕头发斜竖在额前,两颊显出淡淡的红晕,他刚从酒吧回来—— 他刚刚在朋友圈发了自己和圈内好友在酒吧的合影,文案是“About tonight"。
我急忙转回来,假装认真工作的样子(其实我就在认真工作)。老板从我旁边走过,我紧盯屏幕,不由得加快了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速度。
11:20。
我关上电脑,在灭掉的灯下闭上双眼坐了几分钟,站起来,收拾东西,挎上包,下班。
“小牧,这么早就下班了啊?”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吓我一跳。
我转过身,看见老板坐在创业空间休息区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装逼)。在灯光下,他翘起的那只皮鞋的鞋尖在发亮。
“对啊,老板,工作都做完了。您还没回家啊?”
“我家就在旁边小区,我来公司随便转转。”老板深吸了一口雪茄(装逼),吐出一口烟雾,“行,你下班吧,下周见,辛苦了”。
“辛苦了”,我每次加班他都会这样说。“老板下周见”。我嘴上这样说。
“辛苦尼玛呀。要是说‘辛苦了’有用,还要工资干嘛?”我心里这样想。
北京东三环依然车水马龙,旁边的大厦里到处亮着灯,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眼惺忪的加班。手机响了起来——是司机师傅,打车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排到我了。
头靠在出租车的车窗上,我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它们有的窗子是黑的,有的是亮的,好像一条条破了洞的裤衩,而每一个破洞里,都有几个人在加班熬油,朝着油尽灯枯的终点勇敢无畏的前进。
就这么着吧,一辈子就这样过吧。
毕业前,我以为我会过上五彩缤纷的生活,到处旅游,体验不同的人生,交女朋友,体验恋爱的甜味,能每周去一次箭馆,和大学一样和别人一起切磋,以及想象其他可笑的事情。但事实证明,生存,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沦为社畜,就是必然的结果。
“老天,让我从逃离现在的生活吧,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我在祈求。老天爷并没有回应,而出租车使劲颠簸了一下,我的头狠狠撞在了车窗玻璃上,疼。
回到家,我甩掉鞋,懒得刷牙洗脸了,胡乱的将衣服扔到一边,盖上被子,关灯,很快睡着了。
一夜无梦。
清晨的阳光挠开了我的双眼。我隐约记得昨晚拉上了窗帘啊,怎么会有阳光进来啊?我转了个身,躲开了阳光。但片刻之后,我惊得坐了起来。
屋里摆着一张漆黑的古风圆桌,桌上立着一个烛台,上面插着一根用了一半的白色蜡烛。屋里的门变成了古代用的带有门闩的木头门,门窗上糊着白色的纸。一个黑影从门窗的一端飘过来,在我门前停下,随后响起了拍门的咣咣声。
“老单,快起床了。老单,太阳晒腚了。”
阳光射在我的脸上,我先缩到床角,鼓起勇气大喊一声:你谁啊?
“我靠,你说我谁啊,我老袁。快起床,今天还有差要办。”
我怯怯懦懦移到了床边,床下摆着一双黑帮白底的靴子,我好不容易才穿上。我快步走到门后,把门闩拉开,然后快速跑到圆桌后面。进来一个精瘦的高个子,皮肤黝黑,一身黑衣,但上身绣着图案,下面穿着布满竖向褶皱的裙子般的玩意,束腰紧紧扎在腰间,束腰上挂着一把刀,头顶黑帽,但帽子后部却高高隆起。
我紧盯着高个子的眼睛,脑袋飞快旋转。很明显,电视剧中的穿越情节发生在我身上了,要不就是电视剧中每个人都在怀疑的可能:这是在拍电视或综艺。但无论是哪种可能,这看起来似乎很好玩的样子。我心想着,脸上不自觉露出痴痴的笑。
“嘿,你嘛呢?”高个子大喝一声,惊得我回过神来。
“你叫老袁是吧?”
“靠,你小子也装失忆?被前天诏狱那家伙传染了?我看你也欠揍。”我还没反应过来,老袁已经抓住我,把我夹在腋下,拿手打我的头,但并没有用力。我挣扎了几下,就从他胳膊下抽了出来。
“得,没工夫跟你闹。赶紧穿衣服,今天还有差要办。”老袁正经起来,忙着把弄皱的衣服扯平,完事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倒杯凉茶一口吞了下去。
“快点啊,别愣着了!”
“哦。”
一团团衣服胡乱在床上堆着,床边倚着一把刀,床内侧放着一把卸了弦的弓和一个箭袋,袋中约莫有十几只白羽箭。我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将刀照着老袁的样子系在腰间,给弓上了弦,和箭袋一块斜挎在背上。
我抽出刀,本想见识一下真刀的风采,结果一个白色东西从刀鞘中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我慌忙捡起来,是一张折叠的纸。我将纸展开,纸上写着:
身份:锦衣卫尉官单英
时间:明朝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
地点:北京
看完,未等我思考片刻,这张纸便开始自动对半折上,吓得我松了手。纸掉在地上,继续对折,越折越小,直至寻不见踪迹。
“别磨叽了,赶紧走,办完这一差,咱们就回去领赏,好好置办置办年货。”老袁不知道什么从我箭袋中抽出一支箭,像撵猪一样不断打我的屁股,把我赶出屋子。
“我说咱们锦衣卫都是用神机弩,小巧方便,就你特殊,非得使这么大的弓。昨天抓人,那家伙使长枪,你要是用弩,嗖嗖两箭就完事了,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扎成肉串了。”老袁边下楼边唠叨,把手中的箭插回箭袋中。
我怎么知道这个单英不用神机弩,偏偏就用弓呢,但我以前经常射箭,感觉弓用起来更顺手。于是嘟囔了一句:“我觉得弓挺好的。”
院中十几个人或坐或立,围在一个火堆旁边,把手伸向火堆取暖。现在是寒冬腊月,院墙上挂着冻得梆硬的生肉。院中散着几滩血迹,已经干了,看来昨晚这里经历了一场恶仗。说不定,我睡的这房子就是死者的家。见到我和老袁从二楼下来,院中的人立即集合,列成两队。
“兄弟们,今天是年前最后一趟差了,办好了,皇上重重有赏,大家回家好好过个好年。”老袁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竖起来给属下们看,纸上画着一个男人,“这就是咱们今天要抓的人,人叫马连,通州坐粮厅厅丞,阉党走狗,曾为大太监魏忠贤设立生祠,贪污受贿,为祸一方,罪该万死。”老袁双手抱拳向右上方一杵,“但当今皇上仁慈,要求咱们只抓其人,不伤其家眷。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
“出发!”
不一会,一群锦衣卫便骑着马疾驰在一条大河旁的土路上,而我坐在老袁的马上,紧紧的抱住老袁的腰。刚才我站在一头高头大马面前时,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会骑马。我试了几次,好不容易坐上去了,那马却怎么要不肯跑。我使劲拿两腿狠狠击打马肚子,那马发了疯的向前冲,我一个没坐稳,从马背上颠了下来,手中仍然抓着缰绳,活活被马拖出十几米。其他锦衣卫稳稳的坐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老袁见我这么没用,就让我和他骑一头马。
“老单,你今天怎么了?”被我紧紧抱住的老袁嫌弃的说,“怎么连骑马都不会了?”
“我我我…呃…呃…呃,我可能发烧了。昨晚被子没盖好。”
“你就扯蛋吧,我跟你说,今天抓人你可给我积极点,回头给你请赏我也好说,这么多兄弟看着呢。”
“好。”我心中发虚。我刚发觉,我也不会功夫。
不消一部电影的功夫,我们一队人来到运河旁的一户人家,黑漆木门,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运河上几条大船载着货物往西边京城方向驶去,白帆被河风吹得紧绷住,也拨动了这户人家门前的大红灯笼。我们找来一个路人,吩咐(威胁)他去敲门,那人被吓得面色惨白,颤颤巍巍的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谁啊?”
“说你是坐粮厅的,找他们老爷有要事。”
“额…我是坐粮厅的,找你们老爷有事。”
黑漆木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伸出一个丫鬟的脑袋,“你是什么人啊?我好禀报我们老爷。”
“我…我,我是……”那人嘟嘟囔囔的,发抖得更厉害了。眼看马上就要露馅,藏在右边贴着墙的老袁闪电般窜出来,扒开那人,往里一扑,把门完全撞开。那丫鬟还没来及大叫,就被门撞晕了过去。其他锦衣卫迅速冲进去,就留我最后一个站在门口慢吞吞的拿着刀走了进去。
这场面也没有多吓人,一个什么厅丞家里能遇到什么抵抗。我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丫鬟,拿刀背拨了拨她的脸蛋儿,长得还挺不错的。突然,房里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传来刀剑相接的厮杀声,我狠狠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单英,你他娘的在哪,快他娘的来帮忙。”都这时候了,老袁还能说一句话骂一次娘。
“我马上就来”,我往里大声喊道,随即立马降低了分贝,“我发烧了,头晕。”
我壮着胆子,小步往屋里跑去,迎面撞到从里面慌忙冲出的一群女人,摔了个大跤,浑身被她们踩了个遍。我挣扎着站起来,心中生出了一团怒火,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鞋印,举着刀往里冲去。
原来这宅子不只有一进,老袁他们不是在屋子里,而是在第二进的院子里和数十个大汉们砍来杀去。我方稍占下风,而老袁在院中间左冲右突,招来俩大汉围攻。我发现一个大汉正在离我几米的地方猛砍一个兄弟,那兄弟招架不住,只能把刀横在头上挡住接连不断的进攻。那兄弟看到我,大喊“救命”。大汉回过头又迅速转回去,用刀按住那兄弟的刀,使劲往下压。
“你丫少管闲事儿,想活命就滚!“那大汉吼道。
我心中刚生出来的怒火立马窜的更高了。“你丫才少管闲事呢!你骂谁呢!”我大喊道,将刀举在面前,“啊!!!”但并没有前进一步。大汉回过头,紧紧盯着我,眼中射出一阵杀气。那被压在刀下的兄弟一侧身,抽出身子。刀下没有了力抵着,大汉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那兄弟一抬刀,猛得向下扎去,然后坐在大汉背上,抓起他的头发,刀横进脖子下,一抽手,一 注鲜血喷在地上。大汉捂住脖子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不动了。
兄弟转身又去加入混战,目睹着一切的我如被手电筒突然照到的青蛙一般,木在原处,直到听到老袁一句一次骂娘的喊声。
“马上就来!”
我冲到一个专心和锦衣卫战斗的敌人背后,举着刀,颤抖着,却不敢在他背后砍一下或捅一刀。“哎,这个人太壮了,我捅一刀他肯定死不了,说不定还会回来干我。算了,换下一个。”我想。于是,我来到另一个大汉后面,举着刀,颤抖着。算了,换下一个。最后,我把每一个敌人都换了个遍,从院这头换到了另一头。我仍保持着举着刀的姿势,刀刃上没有一滴血。
“老袁,我上屋里看看啊。”于是,我转身钻进了屋里,身后传来,“我操你大爷,老单。”老袁终于饶过了我妈。
屋中空无一人,我放下一直举着的刀,四处踅摸有没有值钱的小玩意可以带走的。我身后的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我忙转身,一个家丁打扮的撞进我怀里,肩膀上还挎着一包袱。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他看见我的官服,大惊失色,往屋后冲去,转眼不见了踪影。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脑子快速翻以前的记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啊?
“靠,马连,坐粮厅厅丞!”
我撒丫子追了出去,在一个巷子一头看到了厅丞大人。可他往左一转,便消失了。我拼劲全力跑过去,终于又看到这家伙。他又一转,又消失在另一个巷子里。这厅丞府还真是个迷宫,等我又看到他时,我已经身在宅子前面的运河旁边,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厅丞大人站在运河边,看了我一眼,又往运河对岸望了望,一跺脚,扎进了刺骨的河水中。
“我靠!不要命啦?算你狠!”
我把刀插进鞘中,准备放弃追捕,手却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我低下头看去,是弓,又抬头看着在运河中努力翻腾的厅丞大人,冷笑了一声。
“你他妈跑不了了。”
我把弓取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用右手食指侧面抵住,拇指勾住弦。我把弓抬到头顶,但和地面垂直。张弓!我把弓拉开,但仍在大声喘气,弓在不断颤动。不行!我放下弓,深吸几口气,呼吸逐渐均匀。来!抬弓!张弓!调整呼吸!放!箭呼啸飞出,落到了厅丞大人后面三米处的水里,溅起了几朵水花。厅丞大人已经快游到河中央了。再来!抬弓!张弓!放!箭落到他身后约两米处。要再大力点!抬弓!张弓!拉!使劲拉!弓和弦快成一个圆形,弓身吱吱作响!放!“啪”,弓弦打在我的小臂上,箭飞了出去。厅丞大人“啊”的一声,在水中扑腾了几下,箭射在了他的腿上。但他还在往前面游。我又抽出一支箭。张弓!使劲拉!我把拉弓的右手转了90度,弦绷得更紧了,弓身发出更加刺耳的吱吱声,似乎马上就要折断。管不了这么多了!放!“嗖。”一秒钟后,河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厅丞大人漂在水面上,像折翼的麻雀一样,虽不断挥手蹬腿,却不能往前游出一分。
“呼!”我长出一口气,感到右手拇指一阵疼痛。我低下头,原来拇指没有戴护指,皮已经被弦掀开了。
“老单!”我转过身,老袁却飞身一脚把我踹进水里。幸亏岸边的水不深,到我胸口,但河水冰凉刺骨,我好不容易才爬上岸。
“你干什么?我把马连那家伙给射残了,就在河里漂着呢!”我指了指河中央的漂浮物。老袁原本愤怒的沾着血滴的脸先是楞了一下,旋即转为笑脸,像花开了一样。“不好意思啊,老单,我错怪你了。这次你可立大功了。”老袁转向左右两旁喘着粗气身负轻伤的锦衣卫说,“你们俩,去征一艘船把马连那家伙的给打捞上来。”
“兄弟们,回家领赏过年喽!”
“阿嚏。”河水太他妈凉了。
回到城里总部,我向老袁打听我的屋子(宿舍)后,在他怀疑的眼神中冲进屋子,脱掉湿衣服,把刀弓扔在一边,钻进被窝,能盖几层被子就盖几层。当晚,我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烧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老袁的敲门声把我叫醒了。
“谁呀?烦不烦人?进来,门又没锁。”
老袁“咣”的将门撞开,“老单,老单,今天下午锦衣卫使沈大人要给兄弟们发赏了,听说皇上也会来。”老袁很激动,小脸红扑扑的。
“皇上?崇祯?朱由检?”我头疼的要死,晕晕沉沉,随便从有限的历史知识中拽出来一个名字。
老袁上前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靠,你不要命了,咱们避皇帝的讳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能直呼皇上的名讳呢?”我立马清醒了过来,我现在是在明朝,不能这样。那个纸条上写的不是天启吗?怎么胡乱说的崇祯朱由检也能犯忌讳呢。我使劲把老袁的手掰开,他的手捂得十分用力,差点没把我憋死。
“额,哦,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不会说出去吧?”
“那不能,咱兄弟俩谁跟谁啊!对了,下午你来领赏吗?”老袁坐在床头,把手伸进被窝里取暖。
“我不去了,我发烧了,头疼,都不想下床。”
“行,我就跟上面说你负伤了,来不了了,说不定还能多要点赏呢,嘿嘿。”老袁的凉手继续往里伸,碰到了我的腿,冰得我一机灵。
“手手手!把手拿出去。”
“暖暖嘛!别这么矫情!”我无奈,只希望他的冰爪子能快点暖和起来。
“那昨天抓的马连怎么样了啊?”我问。
“昨晚诏狱的兄弟们连夜上刑,没想到,这马连开始嘴还挺硬。后来他们就用上了铁刷子,没刷几下,就全都招了。”
“铁刷子?”
“你不知道啊?就是那种往身上浇开水,然后用铁刷子刷,能把筋肉都刷下来,到最后只剩白骨。前朝忠臣杨文儒就被阉党用过这一招。”
“操!是我抓的他啊。”我心中生出了一丝怜悯。
“咱办的就是这个差,怎么个死法都是他罪有应得,谁叫他是阉党呢?你不要内疚。”老袁安慰我说。他把手从被窝里抽了出来,“那我去了啊,回头我把你的那份奖赏给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嘿嘿。”
“老袁。”
“啊?”
“你还有多余的被子吗?能不能借我盖盖,我出出汗,好得快点。”
“有啊,你等着。”几分钟后,老袁抱着两床被子进来,给我盖好。“盖这么多被子,压死你个狗日的。嘿嘿。走了啊!”
躺到傍晚,我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头脑清晰了许多,身子也轻快了,想出去走走。我掀开被子,从箱子里找出一件厚衣服,胡乱套在身上。院子里没有几个人,大家应该都去领赏了,现在应该开始喝酒了吧。明代的夜生活,应该也就是喝酒了吧,或者是逛窑子?
院子里走过一个锦衣卫,看起来很年轻,十五六岁的样子。我把他叫过来,问他诏狱怎么走。他说正要去诏狱送饭,让我跟着他就可以了。
诏狱里昏昏沉沉,阴暗潮湿。天还没完全黑,里面就点上了蜡烛。那些狱卒见到我非常恭敬,其实我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级别。
“昨天抓的马连关在哪里?”
“在这边,您跟着我来。”一个狱卒拿着一个油灯在前面引路,照亮了两旁牢房里的犯人。他们人不人鬼不鬼的,十分吓人,说这里是地狱,拿到现代也有人信。
“马连就在这里了。”
“你走吧。”我端着架子说,大官要有大官的样子。狱卒把油灯留下,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些魔鬼模样般的犯人之间。
“喂,马连。”牢房里一个人散着头发,蹲在角落,背后的囚衣被染成了红色,他没有反应。
“喂,马连。”他依旧没有反应。“我是昨天抓你的锦衣卫。”马连晃动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我隐约看到他的脸,全然不是昨天的模样,嘴角裂了一个血口子,眼睛几乎睁不开。
“你怎么样,还能撑到死吗?”我不知道自己为啥说这些话。
“哼,早死晚死都得死。”
“你说你好好的,为啥就当了阉党呢?”
“哈哈,造化弄人。咳咳咳。魏忠贤势大,我身边的同僚都投奔了他。”
“然后你也投奔了?”
“我怕受到排挤,也投奔了他,还给他立了一个生祠。这下可好,沦落到如此田地。我那些同僚,咳咳咳,咳咳咳,他们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贱骨头。”我心中的怜悯减了大半。
“也许吧。想当初,我也是万千举子之一,有理想,有抱负,满腹报国的激情。但官场,哈哈,是理想的坟墓。你只有牺牲一些东西,才能换来生存。咳咳咳。而理想,往往最先被牺牲掉。”
“那你为什么非得混官场?干点别的不行吗?”
“哼哼,天下千万读书人,不就是为了当个官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你他妈活该。”一股无名怒火冲进脑袋,我头也不转的走了出去,狱卒恭恭敬敬的把我送出,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还给我一个照路的纸灯笼。我谢过他,他大惊失色,连说“不敢不敢”。
我在附近转了一圈,便感觉累了,回到了屋子里,点上蜡烛,重新把几层大厚被盖在身上。我盯着屋顶,心中升起了一个疑问:
如果我是马连,我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吗?
我思考着,直到蜡烛燃尽,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48小时时间到。
手机的铃声把我吵醒了。我拿起手机,关掉铃声,又睡下了。几秒钟后,我突然坐起来,环视屋里。
“我回来了?难道是梦?”
我抓起手机,周一了,八点了——上班快迟到了。我从被窝里冲出,冲进卫生间,着急忙慌的把发型整好,不乱就行,穿上鞋,收拾电脑包,穿上棉袄,出门。
八通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挤。我在一片拥挤中努力保持站立,开始回味那两天的是时光,那是梦吗?可那又是如此的真实。我抬起右手拇指,拇指被掀开的皮还没有完全愈合。
“靠,一定不是梦。”我心中一阵得意。
好不容易冲到公司,迟到一分钟。老板还是坐在创业空间的休息区,翘着二郎腿,鞋尖儿在朝阳的照耀下,锃光瓦亮。
“你迟到了,”老板摆弄着点雪茄(装逼)的打火机,慢吞吞的说。
“对不起,老板!”
“没事,快去干活吧。”
刚准备走,我回过头,笑眯眯的对老板说:
“老板,您试过铁刷子吗?”
“什么?”
“哦哦,没什么。”我挺直背,笑着往工位走。我知道,我这个月的全勤奖铁定没了。
“哟,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我对面的剪辑同事从电脑后面闪出来问。
“哈哈,睡过了。”
“是昨天去滑雪累的吧。我现在全身都酸痛,真得加强锻炼了。你身上酸吗?”
“什么?我昨天和你去滑雪了。”
“对啊,还有英奇和小彭呢。你睡失忆啦?”
“我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