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模样

一大片云飘飘悠悠地隐没朝阳，在幼儿园门口投下一小块青色的阴影。一个年轻妈妈在周围所有哄孩子的依依不舍戏里，显得格格不入——她放下孩子，摸摸头就走了。

上学快要迟到的我，停下脚步，错愕地盯着幼子嚎啕大哭。这年轻妈妈摸孩子头时似乎说的是：“按在家说好的做，我下午来接你”。我的目光锁住眼前略无助的幼儿：他号啕一会，急切地左右张望，犹豫了几秒，跌跌撞撞地走向迎接的老师——今天第一位“成功上岸”的小朋友。

我怔在原地无法回神，刚才幼儿母亲转头离开的模样，和我母亲的背影渐渐重合。

这个模样太熟悉了——我从小到大有关母亲的记忆里，没有太多温柔的安慰和宠溺的纵容，更多的是母亲转身离开的背影。幼时我怕黑，央求母亲留下陪我入睡，母亲只温和地轻抚我额头：“你要学会一个人睡觉”，接着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第一个夜晚我心里既害怕也不解：为什么不多陪我会呢？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因为很快我就睡着了。

直到今天，她这种“转头离开”的模样再次成为我们争吵的导火索。我因头天写作业磨蹭睡迟了，第二天迟到，我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妈，今天你可不可以送我，然后……跟老师解释一下？”迎着我哀求的目光，母亲没有丝毫退让：“你自己去面对老师，实话实说，承担后果。”我心里的委屈夹杂着不解似死火山喷发，但无论我如何发脾气，母亲都只淡淡地让我自己去，然后转头，走进房间。

我的眼前白光一闪，云飘走了，日头越升越高，明亮得灼人眼睛。看着眼前擦干泪水、很快接受幼儿园老师的幼子，我的心里也好像照进了阳光：原来如此——转身离开不是狠心抛弃，而是尽早放手，让孩子快快长大。

比起无限期地宠溺陪伴，转身离开才是爱最隐忍而又伟大的模样。

龙应台在《目送》里感叹：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不管是多亲密的人，始终只能相互陪伴一段路程，余下的都要自己去经历。而及早地“转身离开”，是对孩子最负责的姿态。

下次，当父母再转身离开时，过去抱抱他们吧，然后不要犹豫，大步流星地向前。